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时,曾国宇已经押着白芷看了第三位大夫。
老中医的银针在锦帕上排开,闪着冷光。
\"忧思伤脾,肝气郁结。\"大夫捻着胡须摇头,\"这药方里得加黄连五钱。\"
白芷安安静静伸手给大夫把脉,腕骨在晨光里白得透明。
曾国宇盯着她指甲上淡青的月牙,想起从前这双手握笔时有多稳——现在却连药碗都端不住。
\"我不喝黄连。\"她突然小声说,眼睛盯着案头那盆文竹,表情委屈,\"好苦。\"
曾国宇心头一紧。她难得肯说一句不要,他却不能答应她。
他挥手让大夫退下,蹲下来与她平视:\"那你要什么?枣泥糕?麦芽糖?还是……\"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对她还有区别吗?现在她嘴里只有苦和更苦。
他的小幺儿,他最嗜甜的小幺儿……
白芷摇头,唇角弯出个乖巧的弧度,“不该任性的,要好好吃药。”她说着,不知道是在给自己打气,还是为了让曾国宇安心。
药熬好了,白芷皱眉看了一会,才说,“四哥,帮我捏着鼻子好不好…”
午后书房里,曾国宇故意把机密文件堆到她面前。\"帮四哥分三类。\"他板着脸,却偷瞄她反应,\"红色火漆的放左边。\"
白芷果然慢慢坐直了身子。
她分文件时很认真,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偶尔会无意识地咬嘴唇——这个习惯从她小时候就养成了。
从前她是能陪着他连熬几天的,只是如今不到半个时辰,她按页码的手就开始发抖,有次差点碰翻砚台。
\"累了?\"曾国宇从身后环住她,摸到她肩胛骨尖得硌手。白芷立刻绷直了背脊,摇头摇得太急,一缕头发粘在了嘴角。
他掏出一片叶子,抵在她唇边:\"给四哥吹个《鹧鸪飞》?\"
不是他不心疼她受累,而是以她现在的状态,他怎么都得找点事给她做,让她提起心气来。
白芷顺从地含住叶笛。
断断续续的调子漏出来,像受伤的鸟扑棱翅膀。
从前她很喜欢吹叶笛,甚至有时会为了让他陪她玩,凑在他耳边胡乱的吹,让他做不了正事,只能陪她。
那时候,她笑的开心极了。
\"不吹了。\"他仓皇夺下叶笛,指腹蹭到她冰凉的唇,\"睡会儿?\"
白芷愣了愣,抬头看他,确定他没有生气,才微笑着点头。
白芷一直记得烟烟告诉她的——“督军大人那样在意小姐,您顺着他些,总是少受些苦啊!”
是啊!她顺着些,少受些苦吧!谁能真的不怕疼呢?
疏影馆的门轴发出暗哑的吱呀声。曾国宇抱着她跨过门槛时,窗户上的木条他看着碍眼。心里莫名烦躁。
\"拆了吧。\"他声音发涩,手指抚过木刺横生的窗框,\"四哥以后...\"
白芷攥住他的衣襟摇头,\"这样好...太亮了,睡不着...\"
她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呼吸里。曾国宇低头看她,她已经缩在他怀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