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锡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进来用些水果吧。\"秋棠这才惊觉日头已近中天,菜园里的晨露早已蒸发殆尽。
她慌忙站起来,却看见少爷亲自端着青瓷果盘站在门前,盘中洗净的杨梅还沾着水珠,在阳光下像一颗颗红玛瑙。
\"少、少爷怎么能...\"秋棠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看见霍锡辙雪白的袖口沾了水渍,指甲缝里还留着洗杨梅时染上的淡红汁液,顿时如遭雷击。这些本该是她做的活计,她居然让少爷亲自动手——
\"洗手间在哪儿?\"白芷突然挽住她发抖的手臂,\"我手上全是泥,可别糟蹋了霍老师洗的杨梅。\"她的手指在秋棠肘间轻轻一捏,像在传递什么秘密信号。
秋棠懵懵懂懂地被拉着穿过回廊。白芷的脚步轻快得像只林间小鹿,月白旗袍下摆的泥点随着步伐簌簌落下些许尘土。推开雕花玻璃门时,秋棠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与人共用洗手间——从前在嫡母院里,她连靠近主子们的净房都要挨骂。
\"水龙头往这边拧。\"秋棠小声指导,却见白芷已经利落地旋开镀金龙头。清凉的水柱冲下来,白芷忽然捉住她的手腕:\"你看,泥巴化开的颜色像不像水墨画?\"
四只手在瓷盆里交叠,浑浊的水流渐渐变得清澈。白芷忽然用沾湿的指尖点了点秋棠的鼻尖:\"这里还有块泥。\"她的动作自然得仿佛她们早已相识多年,指尖顺着鼻梁轻轻擦到脸颊,\"秋棠,你真漂亮。\"
铜镜里映出两张年轻的面孔。秋棠看见自己涨红的脸——被太阳晒得微红的皮肤,圆钝的鼻头,还有那双总被嫡母说\"呆气\"的眼睛。而白芷就像浮在溪水上的月光,连耳垂都透着莹润的光泽。
\"曾小姐才...\"秋棠笨拙地回应,\"才漂亮。\"
水珠顺着她们的下巴滴落在洗手台上。白芷突然凑近,近到秋棠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我是八月十九的生辰,你肯定比我大吧?\"
\"八月初三。\"秋棠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惊讶地捂住嘴——她居然这么轻易就说出了连少爷都不知道的事。
\"那我该叫你姐姐呢。\"白芷的眼睛弯成月牙,湿漉漉的手握住秋棠的,\"不过我更想叫你秋棠,你也叫我白芷好不好?\"她的掌心还带着凉意,却让秋棠心里烧起一团暖火,\"我们是朋友呀。\"
朋友。这个词在秋棠舌尖滚了滚,像颗化不开的蜜饯。她想起厨房张妈的女儿小翠,总爱和隔壁绸缎庄的丫头手挽手说悄悄话;想起姨娘年轻时珍藏的那封\"手帕交\"写的信,信纸都摸出了毛边。可她自己的童年只有绣绷和搓衣板,连个能分享糖人的玩伴都没有。
\"好。\"这个简单的音节带着微微的颤,像初春破土的新芽。秋棠忽然发现,原来答应别人时心里会泛起这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把心口那点酸涩都化成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