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墨黑的雨夜苍穹,瞬间照亮了庭院里两张同样苍白、同样承受着巨大命运重压的脸庞。
惨白的光线中,夜清流清晰地看到了木欣荣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那被无数次背叛和绝望磨砺出的坚韧、以及那最后一丝如同风中残烛般、却依旧固执燃烧着的、名为“信任”的微弱火光!
是选择冰冷的、永恒正确的观测者职责?还是选择拥抱这条世界线上,这些鲜活的生命给予他的、滚烫的羁绊和信任?
格式化清除……还是……
观测者的记忆洪流和属于夜清流的炽热情感,在这道惊雷之下,达到了冲突的顶点!
无数世界线崩溃的画面与这条世界线上朋友们的笑脸疯狂交织,祈商扭曲的狂笑与花浸月滚烫的泪水重叠,朝幽叶毁灭的漠然与此刻他握住木欣荣手时的温度对比。
“呃啊——!” 夜清流猛地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在冰冷的暴雨中剧烈地摇晃,仿佛随时会被这灵魂撕裂的痛苦和命运的抉择压垮。
木欣荣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雨中,雨水顺着伞沿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水帘。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夜清流在痛苦中挣扎,那双沉淀了无数条世界线的眼睛里,有悲悯,有理解,有等待,也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他知道,这个答案,只能由夜清流自己给出。
这关乎着这条“最后世界线”最终的走向。
时间在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中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漫长。
终于——
在又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映照下,夜清流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面容,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狼狈不堪。
他抬起手,颤抖的、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指,缓缓地、坚定地,摘下了鼻梁上那副象征着某种距离和理性的银丝边眼镜。
“啪嗒。”
眼镜掉落在脚下冰冷的、积水的石板上,镜片瞬间被浑浊的泥水覆盖。
夜清流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毫无阻隔地、清晰地迎上木欣荣那双沉淀了无尽岁月的眼睛。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流过他紧抿的薄唇。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属于观测者的冰冷星海正在剧烈地坍缩、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火山喷发般、灼热而决绝的光芒。
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枷锁、破釜沉舟的决然,穿透了哗哗的雨声和滚滚的雷鸣,清晰地砸在木欣荣的心上:
“这一次……”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烙铁,滚烫而沉重:
“我选你们。”
不是观测者夜清流。
是夜清流。
选择他的妹妹花浸月,选择他的女友白芷晔,选择把他当儿子养的宁曦宛和段疏策,选择眼前这个穿越了无数世界、伤痕累累却依旧选择信任他的木欣荣。
甚至……选择那个冰冷如规则神明本身、却似乎在这条线上有了那么一丝不同可能的朝幽叶!
选择这条充满“爱”这个危险变量的、最后的、鲜活的世界线!
木欣荣撑着伞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伞沿上汇流而下的雨水,在他脚边溅起一小片水花。
他那双沉淀了无数轮回的眼睛里,那最后一丝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脆弱的希冀,在夜清流决绝的宣告中,如同被注入了滚烫的熔岩,骤然爆发出明亮到刺眼的光芒。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对着夜清流,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不再是属于“小太阳”木欣荣的、无忧无虑的灿烂,而是带着泪水的痕迹、带着无尽岁月的重量、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一种终于找到归途的释然。
复杂,却无比真实,无比温暖。
“好。” 木欣荣只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声音很轻,却重逾千钧。
这一个字,是跨越了无数条世界线的和解,是交付给这条最终世界线的、全部的信赖。
他撑着伞,向前一步,将伞的大部分空间,遮在了依旧站在滂沱大雨中的夜清流头顶。
冰冷的雨水被隔绝,只剩下伞下狭窄而温暖的方寸之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足以对抗整个冰冷宇宙的暖流。
夜清流站在伞下,任由木欣荣靠近。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肩头。
他微微仰头,灰蓝色的眼眸穿过伞沿,望向那依旧被雷暴肆虐、电蛇狂舞的墨黑苍穹深处。
观测者的记忆碎片并未消失,它们如同冰冷的基石沉入意识深海。
祈商的威胁、世界线的脆弱、朝幽叶作为规则化身的不可控、还有那个被激活的“爱”的变量所带来的未知风险……这一切都如同悬顶之剑。
但此刻,站在他身边的木欣荣,那真实存在的体温和伞下这片小小的、隔绝了暴雨的干燥空间,却像最坚固的锚,将他牢牢地钉在了这个名为“现在”的坐标点上。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条汇聚,滴落。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擦雨水,而是极其自然地,轻轻搭在了木欣荣握着伞柄的手背上。
那只手,在冰冷的雨夜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夜清流的力度和温度。
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不再有半分迷茫和撕裂的痛苦,只剩下一种淬炼过的、冷硬的平静:
“祈商……还有那个背后的大boss……他们在哪里?”
风雨如晦,雷声渐远。但夜清流灰蓝色眼眸深处燃起的火焰,却比任何雷霆都要明亮、都要决绝。
观测者的时代结束了。从现在起,他是夜清流。这条世界线的守护者。
木欣荣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属于夜清流的力度和温度,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同盟的缔结。
他紧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放松,任由那份力量传递过来,仿佛接过了某种沉重的权柄。
“祈商……” 木欣荣的声音在伞下狭窄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冰冷。
“他是‘罅隙行者’,是依附在世界线重置时产生的时空褶皱里、靠吞噬‘源’的碎片而存在的寄生虫。他崇拜幽叶,视他为唯一的神明,但他所谓的‘信仰’……”
木欣荣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是扭曲的占有和毁灭。他认为只有彻底清除掉我这个‘异常变量’,让幽叶回归‘纯粹’的规则状态,他才能真正接近神,甚至……取而代之。”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夜清流身后那栋在雨夜中沉默矗立的夜家老宅,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书房里那本掉落在地毯上的暗金典籍。
“至于背后的人……” 木欣荣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凝重的气息。
“祈商只是被推到前台的疯狗。真正掌控棋局的,是那些在更高维度觊觎‘规则’和‘源’之力的存在。他们被统称为‘觊觎者议会’。祈商是他们在我们这条世界线的触手和代言人。”
“他们无法直接降临,只能通过祈商这样的媒介,制造混乱,污染锚点,最终目的……是捕获幽叶,或者,彻底引爆这条世界线的崩坏,攫取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
更高维度……觊觎者议会……捕获神明……
每一个词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夜清流搭在木欣荣手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观测者的记忆碎片中,关于“觊觎者”的信息如同蒙尘的档案,被迅速翻找出来——模糊的、充满恶意的低语。
试图污染世界线核心的非法数据入侵;以及……对“熵”(朝幽叶)和“源”(木欣荣)近乎贪婪的觊觎目光。
“祈商在哪里?” 夜清流重复问道,声音冷得像冰。擒贼先擒王,这条疯狗必须尽快拔除。
“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行踪诡秘。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对幽叶的狂热崇拜。” 木欣荣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无法忍受幽叶身上沾染任何‘人’的气息,尤其是……我的。” 他微微侧头,看向夜清流。
“今天工厂里那个绑匪的疯狂跪拜,就是祈商的手笔。那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宣告。他在挑衅,在告诉幽叶,也告诉我们,他来了。”
“他一定就在这座城市里,像毒蛇一样潜伏在暗处,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机会。而且……”
木欣荣的目光变得异常凝重:“他拥有部分世界线记忆。他知道幽叶的身份,知道我的来历……”
“甚至……他可能也感知到了你的存在,观测者大人。你今天的出手,打破了规则,你的‘变量’已经暴露了。”
夜清流沉默不语,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带来丝丝寒意,却无法冷却他此刻沸腾的思绪。
观测者的本能让他飞速分析着木欣荣提供的信息:敌暗我明,目标强大且疯狂,拥有非常规力量,且对己方核心秘密了如指掌。劣势。
但优势同样存在——这里是他们的主场,最后的世界线。木欣荣拥有全部记忆,是经验丰富的“修复者”。
朝幽叶作为神明规则化身,虽然“无心”,但木欣荣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稳定锚点。
而他自己……夜清流感受着体内尚未完全平息、却已不再冲突的两股力量——观测者的庞大数据库与属于夜清流的炽热意志正在缓慢地融合、重构。
他不再是单纯的记录员,而是掌握着“过去”钥匙、立足于“现在”的战士。
“我们需要朝幽叶。” 夜清流的声音打破了伞下的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无论他是否‘有心’,他是风暴的中心。祈商的目标是他,觊觎者的目标也是他。我们无法绕过他。”
木欣荣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无比。担忧、恐惧、还有一丝深藏的爱恋交织在一起。
“我知道。但幽叶他……” 他艰难地开口。
“他依旧是规则本身。‘爱’这个变量虽然激活了,但他能否真正理解、能否控制住那股力量……都是未知。祈商的刺激,可能会加速他的‘回归’……或者失控。”
每一次世界线重启,当朝幽叶抹除一切的恐怖景象,都如同噩梦般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风险必须承担。” 夜清流的声音斩钉截铁,灰蓝色的眼眸在伞下的阴影中亮得惊人。
“被动防御只会被逐个击破。祈商今天能制造绑架,明天就能制造更大的混乱,目标可能是浸月,可能是奈子,也可能是宛姐他们!”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把他从暗处逼出来,在他准备好更大的阴谋之前,解决掉他!而朝幽叶……他是我们唯一能对抗祈商背后那些‘觊觎者’的王牌!即使他是一把双刃剑!”
夜清流的话冷酷而现实,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直指残酷的核心。
木欣荣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最终,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亿万年的轮回,早已教会他,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为了守护这条最后的、拥有“爱”的世界线,为了守护他身边所有的人,包括那个正在努力学会“爱”的神明,他必须直面风暴。
“好。” 木欣荣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我会去找幽叶谈。祈商……我会想办法引他出来。”
“不,不是引。” 夜清流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属于豪门夜家掌权者的锐利弧度。
“是逼他出来。用他最无法忍受的方式。”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夜家老宅在雨夜中如同巨兽般沉默的轮廓,灰蓝色的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算计和寒意。
“夜家,该动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