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通道果然畅通无阻,工作人员验过宁曦宛递出的黑卡和门票后,态度恭敬地将他们引入。
通道内铺着厚厚的地毯,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喧嚣。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进入内场区域时,一个有些惊讶又带着点不确定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夜……夜清流同学?花浸月同学?”
四人脚步同时一顿。
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和夜清流、花浸月同样校服的学生正站在旁边,显然是普通票通道排队进来的。
为首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是班干部的男生正满脸愕然地看着他们。
目光尤其震惊地在夜清流额角的草莓发夹和段疏策头顶的小黄鸭之间来回扫视,表情像是看到了哥斯拉在跳芭蕾。
“真的是你们啊?”眼镜男生推了推镜框,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们……不是请假说家里有事吗?还有段疏策?”
他显然也认识这位隔壁公立高中的风云人物,目光在段疏策头顶那只鸭子上一掠而过,表情更加扭曲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花浸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和被打扰的不悦。
段疏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周身的气压无声地降低了几度。
夜清流则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过去,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标。
宁曦宛反应最快。
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点“真巧啊”的社交笑容,身体自然地往前站了半步,巧妙地隔开了那探究的视线和夜清流兄妹。
她晃了晃手中印着烫金VIp字样的票根,语气轻松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优越感:“家里临时安排的活动,正好有朋友送的票,就带弟弟妹妹们来放松一下。怎么,王同学也对Sara Lin感兴趣?”
她精准地点出了对方的姓氏,显然对夜清流同年级的同学有一定了解。
那王姓眼镜男被宁曦宛的笑容和那扎眼的VIp票根晃了一下,又感受到夜清流那冷淡得近乎漠然的目光,以及段疏策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低气压,顿时有些局促起来。
他身后的几个同学也好奇又有些畏惧地打量着这边奇异的组合——夜家高岭之花额顶草莓,隔壁学神头顶黄鸭,还有个笑容甜美却穿着华丽洛丽塔裙、眼神有点捉摸不透的花浸月。
“啊……是,是啊,挺喜欢的。”眼镜男讪讪地笑了笑,目光还是忍不住往夜清流额角瞟。
“那……那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进去找位置了。”
他匆匆说完,拉着同伴们快步离开,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直到那几个同学的身影消失在普通通道的人流里,花浸月才撇撇嘴,小声咕哝:“真扫兴。”
“安啦安啦,”宁曦宛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重新挽住段疏策,“小插曲而已。走,我们的好位置在召唤呢!”
她拉着段疏策率先走进内场入口。花浸月立刻又恢复了兴奋,蹦跳着跟上。
夜清流走在最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刚才那几个同学消失的方向,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他抬手,指尖再次轻轻碰了碰额角的草莓发夹,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只是拂去一缕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放下手,步履沉稳地融入了前方璀璨闪耀的灯光与震耳欲聋的声浪之中。
内场VIp黄金区,视野开阔得近乎奢侈。巨大的舞台近在咫尺,上面尚未有人,但炫目的灯光阵列已经开始了预热,光束如利剑般切割着弥漫着干冰烟雾的空气。
伴随着调试音响发出的低沉鼓点和电流嗡鸣,一下下撞击着胸腔,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宁曦宛的位置在最中间,她兴奋地拉着段疏策坐下,又把夜清流按在自己另一边的座位。
花浸月则挨着哥哥坐下,怀里还抱着那个粉白色的猫耳头盔,眼睛亮得惊人,四处张望着。
“哇!好近!感觉Sara姐姐会看到我们!”花浸月激动地抓着夜清流的胳膊摇晃。
夜清流“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却落在舞台上那些复杂的升降装置和灯光架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仿佛在分析其工程结构和承重原理。
段疏策坐得笔直,酷脸依旧,只是头顶那只傻愣愣的小黄鸭在迷幻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他感觉到宁曦宛靠过来的温度,身体几不可查地又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任由她的手臂挨着自己的。
就在观众席的灯光暗下,只余下舞台成为唯一焦点,开场前最后一段充满悬疑感的背景音乐响起,全场屏息以待的瞬间——
宁曦宛突然又动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使命,再次从她那个百宝箱般的小链条包里摸索起来。
夜清流和段疏策几乎是同时,身体都绷紧了,眼神带着一种近乎警觉的意味扫向她。
果然!宁曦宛掏出了几个小小的、在昏暗光线下也能看清轮廓的荧光棒——粉色的、蓝色的、还有黄色的。
她不由分说,一人塞了一根。
“拿着!应援!”她压低声音,但语气不容置疑。
花浸月立刻开心地接过粉色的,熟练地掰亮,跟着周围已经亮起的荧光海洋轻轻晃动起来。
夜清流看着手里那根蓝色的荧光棒,又看了看舞台方向,沉默了两秒。
段疏策则盯着那根黄色的,仿佛在研究什么新型武器,表情一言难尽。
“宛姐,”夜清流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前奏中显得格外清晰冷静,“这不符合……”
“闭嘴!”宁曦宛头也不回,直接打断他,自己高高举起了粉色的荧光棒,跟着音乐节奏用力挥舞。
“气氛!懂不懂气氛!跟着摇就对了!段疏策!动起来!”
段疏策:“……”
就在这时,“砰——!”一声巨响!
舞台中央炸开一团耀眼的金色烟火!伴随着几乎掀翻屋顶的尖叫和欢呼声。升降台托着今晚的主角——光芒万丈的歌星Sara Lin,在无数光束的簇拥下,震撼登场!
音乐瞬间飙到最高潮,强劲的鼓点如同重锤擂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整个体育场化作沸腾的声浪海洋!
“啊——!!Sara!!!”宁曦宛彻底化身狂热粉丝,跳起来尖叫,手里的荧光棒舞成了风火轮。
花浸月也跟着又蹦又跳,粉色双马尾飞扬,小脸兴奋得通红:“Sara姐姐好美!!”
巨大的声浪和视觉冲击下,夜清流拿着那根蓝色的荧光棒,手指动了动。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完全沉浸在狂热气氛中的宁曦宛,又看了看另一侧同样被气氛感染、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也明显跟着节奏在点头的花浸月。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蓝色荧光棒,极其缓慢地、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左右晃了那么一两下。
动作僵硬得像个刚上发条的机器人。
而段疏策,在宁曦宛又一次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之后,终于也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重感,举起了那根黄色的荧光棒。
他紧闭着嘴,酷脸紧绷,动作幅度比夜清流还小,只是让那点黄色的微光在昏暗的、充斥着狂热粉色的光海中,极其微弱地晃动了一下。
他头顶那只小黄鸭,在迷幻的灯光下,似乎也跟着轻轻点了一下头,充满了荒诞的喜感。
宁曦宛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间隙,扭头瞥见这一幕,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笑容。
她一手挥舞荧光棒,另一只手伸过去,在段疏策握紧荧光棒的手背上用力拍了一下,又越过他,在夜清流僵硬的胳膊上捏了一把。
“这才对嘛!儿子们!”她的声音被巨大的声浪吞没,但口型清晰无比。
夜清流和段疏策同时身体一僵。
夜清流额角的草莓发夹,在舞台追光灯扫过的瞬间,反射出一抹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粉红光芒。
段疏策头顶的小黄鸭,在动感的节奏中,仿佛也获得了生命,随着他极其微小的动作,在迷离的光影里,傻乎乎地、又无比坚定地存在着。
花浸月发间那只毛茸茸的白兔子,随着她蹦跳的动作,一下下轻颤。
舞台上的歌星在光芒万丈中倾情演唱,台下的观众沉浸在狂热的海洋。
而这片小小的VIp黄金区,被三个造型诡异的发夹和几根挥舞得并不算卖力的荧光棒,点染上了一层独属于他们的、别扭又温暖的色彩。
青春的叛逆、逃课的刺激、被强行赋予的可爱,还有那份在喧嚣中心照不宣的纵容与陪伴,都融化在震耳欲聋的节奏和变幻莫测的光影里。
演唱会渐入高潮,台上的歌星Sara Lin换上了一身缀满亮片的银色流苏裙,在追光灯下如同坠入凡间的星辰。
她走到舞台边缘,热情地与台下前排的VIp观众互动。
当她的目光扫过这片区域,落在宁曦宛奋力挥舞的粉色荧光棒,以及她身边那三个风格迥异却又被统一“装饰”过的少年少女身上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Sara Lin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忍俊不禁的笑意。
她脚步轻盈地朝这边走了几步,对着麦克风,声音带着笑意穿透震耳的音乐。
“哇哦!我看到这边有几位非常特别的观众朋友!粉色的小草莓。”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夜清流额角,夜清流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瞬。
“可爱的小黄鸭,”她笑着看向段疏策头顶,段疏策酷脸紧绷,下意识想低头,硬生生忍住,“还有我们毛茸茸的小兔子!”她朝花浸月眨了眨眼。
聚光灯瞬间打在了他们四人身上!
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映出他们的身影——宁曦宛兴奋地挥手尖叫,花浸月激动地蹦跳着回应偶像的目光。
而夜清流和段疏策,则像是被舞台激光锁定的猎物,在亿万目光(至少感觉上是)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那枚粉嫩的草莓和那只傻气的黄鸭,在超高清大屏幕上被无限放大,纤毫毕现!
“啊啊啊!Sara姐姐看我了!”花浸月捂着脸尖叫。
宁曦宛激动地拉着夜清流的胳膊:“儿子!快!挥手啊!被点名了!”
夜清流:“……”
段疏策:“……”
在全场爆发的善意哄笑和更热烈的欢呼声中,夜清流握着蓝色荧光棒的手指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他顶着那枚在屏幕上显得无比硕大的草莓发夹,在宁曦宛期待的目光和Sara Lin含笑的眼神注视下,极其缓慢地、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
抬了一下拿着荧光棒的手腕。动作僵硬得像博物馆里复活的兵马俑。
段疏策则更加直接,他干脆把头微微侧向宁曦宛那边,试图用她的身影遮挡一点屏幕的“死亡特写”,但那只小黄鸭依旧倔强地占据着屏幕一角。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刀锋,握着黄色荧光棒的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仿佛那只是一根没有生命的棍子。
Sara Lin被他们俩这反差巨大的反应逗得笑出声,对着麦克风说:“看来我们的cool boy有点害羞?没关系!享受音乐最重要!送给你们一首——《Shine bright Like a diamond》!”
她话音落下,更加强劲的鼓点响起,绚丽的灯光再次淹没全场,终于将焦点从这尴尬(对某人而言)又荣耀(对某人而言)的瞬间移开。
聚光灯移开,巨大的屏幕上重新聚焦于舞台中央光芒四射的歌星。
宁曦宛意犹未尽地坐下,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用手肘撞了撞旁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低气压的段疏策:“喂,小黄鸭,被偶像点名感觉怎么样?”
段疏策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他抬手,似乎想去碰头顶那个惹祸的源头,但指尖刚抬到一半,又硬生生顿住,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额前的碎发。
另一边的花浸月则抱着宁曦宛的胳膊,还在激动地回味:“宛宛姐!Sara姐姐看到我的小兔子了!她还对我笑了!啊啊啊我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宁曦宛笑着揉揉她的头,目光又转向另一侧的夜清流。
只见他依旧坐得笔直,侧脸线条在变幻的光影下显得有些冷硬,目光专注地落在舞台上,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公开处刑”从未发生。
只是,他握着蓝色荧光棒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塑料管壁,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宁曦宛凑近他一点,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小声问:“草莓王子,感觉如何?”
夜清流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目光终于从舞台上移开,侧头看向宁曦宛。
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清晰地映着宁曦宛促狭的笑脸。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那只没拿荧光棒的手,伸向自己的额角。
宁曦宛立刻警觉:“喂!说了不准摘!”
夜清流的手停在了半空,指尖离那枚草莓发夹只有几毫米。
他看着宁曦宛带着威胁瞪圆的眼睛,沉默了几秒。
就在宁曦宛以为他要“抗旨”时,他却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带着点无可奈何意味地,碰了碰那塑料草莓光滑的表面,然后放下了手。
“……太亮了。”他低声说,声音被震耳的音乐吞掉大半,但宁曦宛还是听清了。
他说的是刚才被聚光灯聚焦的瞬间。
宁曦宛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傻儿子!那是荣耀时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她顿了顿,看着夜清流依旧没什么表情却显得有点“委屈”的侧脸,心软了一瞬,压低声音。
“好啦好啦,知道你牺牲大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补偿!想吃什么?糖醋排骨?还是松鼠鳜鱼?”
夜清流没回答,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舞台。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他手里的蓝色荧光棒,在下一首舒缓的情歌响起时,终于不再僵硬,随着音乐的节奏,有了真正自然的、小幅度的晃动。
那点蓝色的微光,在他指间温柔地流淌。
演唱会最终在绚烂的烟花和全场大合唱的感人氛围中落下帷幕。散场的人潮如同退潮的洪水,裹挟着兴奋的余韵和一丝疲惫,缓缓涌向各个出口。
四人随着VIp通道的人流往外走。花浸月还沉浸在刚才的激动里,叽叽喳喳地和宁曦宛讨论着演唱会的细节,小兔子发夹在她发间一跳一跳。
段疏策沉默地走在宁曦宛身边,头顶的小黄鸭随着他的步伐轻微晃动,那张酷脸在散场后显得更加生人勿近,只是偶尔侧头看向宁曦宛时,眼神会不易察觉地软化一瞬。
夜清流走在宁曦宛的另一侧,步履沉稳。他额角的草莓发夹依旧坚守岗位。
喧嚣退去,疲惫感开始上涌,他微微垂着眼睫,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通道内快速掠过的灯光,显得有些沉静,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走出内场,来到相对空旷的通道连接处,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灌入。
段疏策脚步顿住,抬手,目标明确地伸向自己头顶——那只在演唱会上“大放异彩”的小黄鸭。
“欸!”宁曦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干嘛呢段疏策?说好了演唱会结束前不能摘的!现在才刚散场,严格来说还没结束呢!出去才算!”
她振振有词。
段疏策的手腕被她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动作一滞。他低头看着宁曦宛理直气壮的脸,眉头拧紧,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什么“强词夺理”。
但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那点坚持和狡黠,最终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浓浓无奈和纵容的轻哼:“……哼。”
他放下了手,任由那只小黄鸭继续在自己头顶耀武扬威,认命地继续往前走。
宁曦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她松开段疏策的手腕,转而很自然地想去挽他的胳膊。
就在这时,夜清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提醒:“宛姐,看路。”
宁曦宛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只见光滑的地面上不知被谁洒了一小片饮料,在灯光下反射着湿漉漉的光。
她刚才要是再往前一步,正好踩上去。
“哦哦!”宁曦宛赶紧收回脚,拍了拍胸口,“谢啦儿子!眼神真好!”她毫不吝啬地夸赞。
夜清流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替她挡开了旁边一个挤过来的、还在兴奋打电话的壮硕歌迷。
花浸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小插曲,立刻凑过来挽住宁曦宛另一边胳膊:“宛宛姐小心点!浸月扶着你!”
段疏策则默不作声地往前走了半步,用身体隔开了另一侧可能的人流冲撞。
四个人,以一种有些拥挤却又无比自然的姿态,在散场的人潮中缓慢移动。宁曦宛被夜清流和花浸月一左一右护着,段疏策则像个沉默的先锋,在前面挡开人流。
三个造型各异的发夹——草莓、黄鸭、兔子——在人头攒动中顽强地露着面,成为这喧嚣退场路上,一道微小却温暖的风景线。
终于挤出体育馆,外面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自由的气息。
巨大的霓虹灯牌在夜色中闪烁,广场上依旧人头攒动,出租车和私家车的灯光汇成流动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