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流光裹挟着身体,时空被压缩成一线尖锐的嗡鸣,又在下一个瞬间轰然炸开。
没有剧烈的撞击感,只有一种奇特的、如同沉入深海的宁静与失重。史磊猛地睁开眼,刺目的光芒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紫金双眸,怀中阿蛮的颤抖清晰可感。
光芒渐渐沉淀,视野恢复。
他们悬浮着。
脚下并非坚实的大地,而是一片流动的、半透明的乳白色光晕,如同凝固的液态云海。这片光晕无边无际,向上延伸,构成一个难以想象其高度的巨大穹顶,穹顶并非岩石,而是由无数层叠、明灭不定的能量光膜构成,仿佛呼吸般缓缓脉动,散发出柔和却浩瀚的守护之意——那是被具象化的昆仑山魂意志,此刻正温柔地承托着他们。
而在这片光晕云海的中心,在穹顶能量光膜汇聚垂落的核心点,矗立着一座……**建筑**。
它无法用任何已知的词汇精准形容。它并非金属,也非岩石,更像是由凝固的、流淌着紫金色星砂的光构成。整体轮廓近似一个巨大的、残缺的星环底座,底座中央向上刺出数根断裂扭曲的、非金非玉的巨大棱柱,棱柱表面布满了深邃玄奥的沟壑纹路,此刻大部分黯淡无光,只有极少数纹路的深处,有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紫金光芒在艰难地流动、闪烁。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苍凉与破碎的威严感,如同无形的潮水,从这座巨大的光之造物上弥漫开来,瞬间攫住了史磊和阿蛮的心脏。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能感受到一种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沉重伤痕,以及一种在毁灭边缘依旧倔强维持着的、守护某种核心的执念。
“这就是……星门的核心?”史磊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敬畏。胸口的昆仑玉扣依旧散发着温润的乳白光芒,与脚下这片光晕云海同频共振,仿佛回到了母体。而紫金道心中,那粒原点与前方巨大破碎星环之间,更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呼唤与共鸣。
“呜……”怀中的阿蛮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她艰难地抬起头,紫晶眼眸望向那座巨大的破碎星环,瞳孔深处瞬间被浓郁的紫晶光芒充斥。她体内的紫晶之种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不再狂躁,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高速震荡起来,无数细微的紫晶光点不受控制地从她体表逸散而出,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朝着那巨大星环底座上某些黯淡的纹路飘去。
嗡…嗡…嗡……
当那些微小的紫晶光点触碰到星环底座上特定纹路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彻底死寂、覆盖着岁月尘埃的纹路,如同被注入了微弱的电流,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亮起了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紫金色!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实被点亮了!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世界本源气息的创生之力,艰难地从那些被点亮的纹路中弥漫出来,如同濒死巨兽极其微弱的心跳!
阿蛮的身体猛地一震,小脸上瞬间涌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红,随即又变得煞白。点亮这些纹路似乎对她消耗极大,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懵懂却坚定的本能:“磊…磊哥…它在…痛…它在求救…我能…感觉到…它在流血…”
史磊心头剧震!阿蛮的紫晶之种,竟能直接感应并抚慰星门核心的创伤?甚至能微弱地激活它!这绝非巧合!母亲留下的信息、阿蛮的来历、紫晶之种的本质、星门的破碎……一条模糊却至关重要的线索在他脑海中疯狂串联!
就在这时,他紫金道心深处那粒原点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牵引力指向星环底座下方某个位置。他顺着感应望去。
在巨大星环底座投射下的光影边缘,在流动的乳白光晕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件……破损的作战服上衣。
深灰色的特种织物,肩部有撕裂的豁口,胸口位置印着一个模糊但依旧能辨认的徽记——一只环绕着星辰的利剑,下方是“S.Y.c”三个字母的缩写!
史云辰!
史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他抱着阿蛮,几乎是踉跄着跌落在流动的光晕之上,连滚带爬地扑到那件破损的作战服前!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沾染着早已干涸的深褐色痕迹(是血?)的布料。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将作战服翻过来。
在作战服内侧靠近心脏的位置,一个极其隐蔽、由特殊金属丝编织而成的夹层被暴力撕开了。夹层里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点细微的能量印记波动。这印记……史磊再熟悉不过!是星门碎片特有的、那种带着时空错乱感的能量残留!
“父亲…他来过这里!他找到了星门核心!”史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手指死死攥紧了破损的作战服,“他把最后一块核心碎片…藏在了这里?!或者…他遭遇了什么,碎片被夺走了?!” 作战服上的撕裂口和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惨烈的搏斗。
“磊哥…你看…”阿蛮虚弱的声音响起,小手指向作战服夹层撕开处旁边的布料内衬。
那里,用某种尖锐物(或许是手指沾着血?)极其仓促地、深深地刻着几个歪歪扭扭、几乎难以辨认的字:
> **“勿信…焱…门非…归途…彼岸…蚀…源…”**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个“源”字甚至只刻出了一半!刻写者显然在极度的紧迫、痛苦甚至是恐惧中,留下了这残缺的警告!
“勿信…焱?”史磊的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史焱!父亲在警告他不要相信史焱!“门非归途…彼岸…蚀…源?” 门非归途?难道星门并非通往地球的归途?彼岸之蚀的源头?!父亲到底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整个昆仑山脉都在呻吟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头顶那层叠的、脉动着的能量光膜穹顶之外传来!紧接着,是如同暴雨般密集的能量爆炸声!
整个星门核心空间剧烈地震颤起来!流动的光晕云海掀起波涛,穹顶的能量光膜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无数细密的涟漪在上面疯狂扩散,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外部重压!
“史磊!我知道你在里面!” 史焱那经过能量扩音、充满了暴怒、贪婪和志在必得的咆哮声,如同滚雷般穿透了能量光膜,清晰地轰入史磊和阿蛮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
“交出坐标!交出那个女孩!交出星门核心的控制权!否则,我就用‘破界锥’彻底凿穿昆仑山魂的乌龟壳!让这守护了万年的星门遗迹,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整个联邦,让所有觊觎它的势力都看到!我看你和这破门,还能躲到哪里去!”
伴随着他的咆哮,又是一声更加恐怖的巨响!穹顶某个区域的能量光膜瞬间向内剧烈凹陷,颜色由莹白变得赤红,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顶住!一个尖锐无比、散发着毁灭性波动的能量锥头虚影,在凹陷的中心点隐隐浮现!
“破界锥!” 史磊脸色煞白。这是联邦科学院理论上用于凿穿小行星核心、甚至进行亚空间实验的禁忌武器!史焱为了星门,竟然连这种毁灭性的东西都动用了!他真的疯了!
“昆仑!撑住!” 史磊朝着穹顶嘶吼。他感受到脚下光晕云海中昆仑山魂意志传来的痛苦和愤怒的咆哮,它在倾尽全力抵抗着外部恐怖的攻击。
阿蛮紧紧抓住史磊的手臂,小脸上满是惊惶,体内的紫晶之种也因外部的毁灭性能量冲击而再次变得不稳定起来,体表紫晶光芒明灭闪烁。
史磊的目光急速扫过手中父亲留下的血字警告,扫过阿蛮苍白的小脸,最终定格在前方那座巨大、破碎、仅被阿蛮点亮了微不足道一丝丝纹路的星门核心。
史焱在外疯狂叩关,不惜动用灭世武器也要砸开大门。
父亲在这里浴血奋战,留下残缺的血字警告,核心碎片不知所踪。
星门核心破碎不堪,如同垂死的巨兽,只有阿蛮能给予它一丝微弱的生机。
而自己……力量耗尽,唯一的倚仗只有这枚母亲留下的玉扣和昆仑山魂的庇护。
绝境!
前所未有的绝境!
轰——!!!
又一声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巨响!穹顶凹陷处的能量光膜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赤红的区域猛地扩散开一片蛛网般的裂痕!虽然尚未彻底洞穿,但那“破界锥”的毁灭气息,已经如同冰冷的毒蛇,丝丝缕缕地渗透了进来!
“哈哈哈!史磊!你躲不了!这乌龟壳撑不了多久了!” 史焱的狂笑带着歇斯底里的兴奋,“等我进来,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掌控星门!如何利用这女孩的力量!如何完成史家千年夙愿!你和你那愚蠢的父亲一样,都只是绊脚石!”
父亲…绊脚石…
史焱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史磊的心脏。他看着手中父亲染血的遗物,看着那残缺的警告,看着阿蛮惊恐依赖的眼神,看着那在外部重压下悲鸣的星门核心和昆仑山魂……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火焰,在他紫金道心深处轰然燃起!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超越生死的决绝!是母亲在星门碎片爆炸前投向他的眼神中蕴含的东西!
他慢慢站起身,将父亲的作战服残片珍而重之地贴身收好,轻轻将虚弱的阿蛮挡在身后,面朝着穹顶上那不断被撞击、裂痕蔓延的区域。
胸口的昆仑玉扣,似乎感应到他决死的意志,乳白色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温润而坚定,与脚下整个光晕云海、与身后那座破碎星环上被阿蛮艰难点亮的微弱纹路,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阿蛮,”史磊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力量,“怕吗?”
阿蛮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看着他那并不宽阔却仿佛能撑起整个破碎穹顶的背影,紫晶眼眸中的惊惶慢慢沉淀下去,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怕!磊哥在!”
史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紫金双眸死死锁定穹顶裂痕中心那越来越清晰的“破界锥”虚影。
“好。”
“那就让我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朝着穹顶之外疯狂攻击的史焱,也朝着这方守护了万年的核心空间,发出了最后的宣告:
“史焱!你不是想要星门吗?你不是想要阿蛮的力量吗?”
“来!”
“我就在这核心等你!”
“用你肮脏的手,亲自来拿!”
话音落下的瞬间,史磊不再有任何保留!他全部的意志、全部的精神、紫金道心内那粒微弱的原点、甚至引动了胸口昆仑玉扣最深层的联系,疯狂地涌向身后那座巨大破碎的星门核心!不是去修复,而是去引爆!去点燃这核心深处沉寂万古、足以焚灭一切的能量!
他要玉石俱焚!绝不让星门核心和阿蛮落入史焱手中!
嗡——!!!
整个星门核心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破碎星环上,那些被阿蛮艰难点亮、原本极其微弱的紫金纹路,在史磊不顾一切的意志冲击下,骤然爆发出远超负荷的刺目光芒!一股毁灭性的、仿佛要撕裂时空本身的恐怖能量波动,开始从星环底座深处疯狂酝酿、攀升!
“磊哥!不要!”阿蛮惊恐地尖叫,她能感受到史磊身体瞬间的枯竭和灵魂燃烧般的剧痛!
穹顶之外,史焱的狂笑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怒:“疯子!你这个疯子!快停下!你会毁了它!!!”
破界锥的攻击也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就在这毁灭一触即发、千钧一发的绝命关头——
嗡!
史磊身前,那流动的乳白光晕之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个极其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轮廓的线条柔和,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与温柔。
一个史磊魂牵梦绕、刻骨铭心的声音,带着跨越时空的疲惫与无尽的眷恋,如同叹息般轻轻响起,直接回荡在他的灵魂深处:
“小石头…别做傻事…活下去…找到…你父亲…真正的…钥匙…在‘心’里…”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