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蜷缩在梁府西侧的臭水沟旁,身上的破衣沾满馊水与泥污,蓬头垢面的模样与真正的乞丐别无二致。他啃着硬如石块的冷馒头,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梁府的角门。连续七日,他如同蛰伏的毒蛇,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连府中丫鬟倒夜香的时辰都牢记于心。
终于,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深夜,梁府内突然灯火通明,喧闹声打破了雨夜的寂静。时迁心中一震,顶着倾盆大雨,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移动。他瞅准守卫换岗的间隙,手脚并用,借着墙头上的杂草和凸起的砖石,如灵巧的狸猫般翻上墙头。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视线,借着闪电的光芒,他看到院内五支车队正在集结,每队十辆骡车被黑布严严实实地遮盖着,箱子上\"剿匪军需\"的封条在雷光中格外醒目。
时迁默数着押运的兵力:每队车前八名厢军身披铁甲,手持长枪;车辕两侧各有五名便衣马夫,腰间鼓鼓囊囊,暗藏短刃;车尾十二名护院,腰悬雁翎刀,目光警惕。整整五百精兵,布防严密。他心跳加速,知道这就是关键情报,立刻撕下衣襟内衬,用混着雨水的锅底灰在上面疾书:\"暗纲五队,每队百人,未发\"。随后召来潜伏在附近的小喽啰,将布条塞进其破旧的衣领,压低声音道:\"拼死也要送到梁山泊,交给王伦哥哥!\"
与此同时,大名府帅府内,梁中书正与杨志商议押运之事。梁中书端坐在虎皮交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翡翠扳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杨提辖,这十万贯生辰纲,可是太师的寿礼,一路上的安危,就全靠你了。本帅拨给你十名虞候、二十个军健,还有两名督管,务必将生辰纲安全送达。\"
杨志单膝跪地,神色坚毅:\"小人定不负大人重托!不过小人有个请求,此次押运,一切调度指挥,还请大人全权交由末将。\"
\"但说无妨!\"
\"军健们全部扮作挑夫,将生辰纲藏在沉重的担子中;督管和虞候装作行商,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末将亲自押后。每日辰时出发,申时歇脚,专挑荒僻小路行走,遇到村镇也不逗留,宁可绕远路,也不能暴露行踪。夜间扎营,必须选择易守难攻之地,四周布下岗哨,每半个时辰换一次岗,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鸣锣示警。此外,队伍中需安排专人负责探查前路,若发现可疑人员,立刻回报。\"
梁中书满意地点点头:\"好!若能平安送到,本帅保你官升三级!\"
在梁山泊聚义厅内,王伦展开时迁传回的密信,面色凝重。朱武迅速铺开羊皮舆图,指着太行碎石谷说道:\"此处地势险要,谷口狭窄,仅容两车并行,两侧峭壁高耸,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但五百精兵训练有素,我们必须精心谋划。\"
许贯忠补充道:\"可先派二十名兄弟扮作流民,在谷口哭诉遭遇灾荒,请求施舍,拖延车队行进速度。再安排三十名兄弟扮作樵夫,混入附近山林,观察押运队伍的一举一动。等他们进入谷中,便用绳索将巨石从峭壁上推下,封住谷口,然后居高临下,以弓箭射击。\"
正商议间,李助带着侄儿匆匆赶来。他略作寒暄,便加入讨论。李助盯着舆图沉思片刻,说道:\"在谷中狭窄处,用树干和藤蔓搭建绊马索,再安排水性好的兄弟截断上游溪流。等敌军进入埋伏圈,砍断绊马索,让他们的骡车失控,同时决堤放水,淹没谷中道路,叫他们进退两难。\"
王伦大喜,当即宣布:\"李助先生足智多谋,即日起加入军师团,共商大计!杜迁、宋万,你们即刻带领十名兄弟前往碎石谷,勘察地形,布置埋伏,记住,不可打草惊蛇!\"
另一边,郓城县晁家庄内,晁盖、吴用等人围坐在油灯下,对着黄泥岗的地形图,展开激烈讨论。吴用转动着手中的铜链,胸有成竹地说道:\"黄泥岗方圆十里荒无人烟,且树木茂盛,正是动手的好地方。我们如此这般......\"
他指着地图继续说道:\"白胜兄弟扮作卖酒的小贩,挑两桶酒在冈上等候。一桶酒里掺入蒙汗药,另一桶则是好酒。我等七人扮作贩枣的商人,先在松林里休息。等杨志他们经过时,白胜假意不肯卖酒,我们则佯装争吵着要买酒。\"
公孙胜接着说:\"等我们喝了无毒的酒,杨志等人见酒诱人,必定上钩。他们生性多疑,定会先让老都管等人试酒。等药性发作,我们便可动手!\"
刘唐摩拳擦掌:\"等他们一倒下,我就先砍了那几个领头的!\"
吴用摆摆手:\"不可鲁莽。雷横、朱仝兄弟熟悉官差习性,届时扮作过路的差役,假意查验货物,扰乱他们的心神。白胜兄弟,你的吆喝可得学像了,既要勾起他们的酒瘾,又不能露出破绽。吆喝时,要做出一副不耐烦又贪财的模样,先拒绝他们购买,等他们加价,再装作勉强同意。\"
白胜立刻扯开嗓子,模仿着市井小贩的腔调吆喝起来:\"好酒咧!又香又醇的美酒,不喝可就错过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酒喝了强身健体,包你喝了还想喝!\"那声音抑扬顿挫,惹得众人纷纷点头。
众人反复推演每一个细节,从如何装作互不相识,到争吵的分寸、倒酒的动作,甚至连中了蒙汗药后的反应都一一演练。晁盖看着众人,郑重地说:\"此计关乎生死,容不得半点差错。我们务必齐心协力,万无一失!特别是白胜,你的心态是关键,一定要稳住,不能让杨志他们看出丝毫破绽。\"
夜色渐深,梁山泊上探子们连夜出发,晁家庄内灯火通明,大名府中押运的准备紧锣密鼓。一场围绕生辰纲的惊天大劫,在明暗两条战线上同时展开,各方势力如同绷紧的弓弦,只待时机一到,便将发出致命一击。而这场较量的最终胜负,此刻还深藏在重重迷雾之中,等待着命运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