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王进在昏沉中悠悠转醒,目光涣散地扫视四周,看到坐在床榻前的王伦,喉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母亲...她...\"话音未落,泪水已顺着凹陷的脸颊滑落。
王伦轻轻按住他颤抖的手,声音低沉而温和:\"老夫人的后事已妥善安排。乔道清寻得一处背山面水的吉地,青石棺材,香烛纸马一应俱全。等你身子好些,我陪你去坟前看看。\"
王进闻言,挣扎着要下床叩谢,却被王伦眼疾手快地扶住。\"使不得!\"王伦将人重新安顿好,\"说起来,咱们王家祖上说不定还是一脉。你安心养伤,这仇,咱们梁山泊与你一起报!\"
王进红着眼眶,重重地点头:\"高贼害我家破人亡,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若蒙王伦哥哥不弃,王某愿效犬马之劳!\"
二十余日后,铅云低垂的梁山泊笼着悲怆之气。王伦脚踏沾血的鹿皮靴,立在虎头峰东侧的向阳坡上,寒风卷着未化的雪粒扑在他泛白的脸上。此处三面山势如臂弯环护,前方八百里水泊烟波浩渺,正是乔道清选定的藏风聚气之地。他望着匠人凿刻石碑的火星四溅,突然转身对身后喊道:\"传乔道清、广惠,明日寅时三刻,务必准备妥当。\"
葬仪当日,山寨里素缟白幡猎猎作响,聚义厅前的铜钟蒙上黑纱。卯时初刻,乔道清头戴九梁道冠,手持桃木剑踏步而来。他将七星灯按北斗方位摆好,黄符在指尖翻飞,口中念念有词:\"魂兮归来,莫恋幽冥!三十六洞天开道,七十二福地引灵!\"道袍随风鼓荡间,忽然一道旋风卷起纸钱直冲云霄,惊得林间寒鸦扑棱棱乱飞。
与此同时,广惠身披灰色僧袍,颈挂百八颗檀木佛珠,在坟茔前垒起九层青砖塔。他双手合十,先是念诵《往生咒》,梵音清越似晨钟暮鼓;忽而又转唱道家《度人经》,声如洪钟震颤山壁。当他将净水洒向墓碑时,云层中竟透出一缕天光,恰好落在\"义烈千秋\"的碑额之上。
王伦手持狼毫写就的悼词,踏上祭台时,素麻衣摆沾满晨露。\"张二牛原河北真定府人氏,同卞祥兄弟一起入伙,砍死了3个敌人……,李三,原郓城石碣村人氏,与敌人同归于尽!\"他的声音在山谷间激荡,说到动情处,竟将悼词狠狠攥成团,\"高俅那贼子的血,必将染红这片水泊!\"话音未落,卞祥的宣花斧重重劈在祭台上,木屑纷飞中,众喽啰哭声震天。
孙安、广惠等人踩着呜咽声,将刻着姓名的石碑立入墓穴。每块石碑下,都埋着染血的梁刀、残破的甲胄,刀刃与青砖相击发出铮铮鸣响,仿佛战死的兄弟仍在沙场嘶喊。乔道清摇动铜铃,广惠敲响木鱼,佛道之声混着风声,送十位英魂长眠于青山碧水之间。
众喽啰哭声震天,孙安、广惠等人将刻有逝者姓名的石碑一一立起。每块石碑下,都埋着他们生前惯用的兵器,梁刀,甲胄这些与他们们并肩作战的武器,此刻化作永恒的陪伴。
靖忠庙内,王伦亲手将十位兄弟的灵位供奉在第一排。这是梁山第一次杀敌,牌位后方,用朱砂工整地书写着每个人的生平事迹:\"张二牛,原河北人氏,因李彦那奸贼,流离失所,后加入梁山,砍死三人后,身中三刀不退\"、\"李三,与敌人同归于尽\"...烛光摇曳间,这些名字仿佛重新焕发生机。
霜风卷着枯叶掠过梁山泊下的村落时,宋万已带着二十名喽啰,赶着满载抚恤物资的牛车,叩响了第一户人家的柴门。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惊动了院中孩童,张二牛遗孀王氏抱着幼子掀开布帘,看见宋万身披麻衣、捧着木匣走来,顿时红了眼眶。
\"嫂子节哀。\"宋万单膝跪地,将沉甸甸的银锭放在桌上。\"这是哥哥吩咐的二十两抚恤银,怀中的孩子突然伸手抓住他腰间的酒葫芦,宋万哽咽着摸了摸孩子的头:\"等他长大了,梁山的兄弟们教他使枪弄棒,或者让王伦哥哥教他读书写字。\"
转过几道山梁,在一处破败的茅草屋前,宋万驻足良久。李三自幼父母双亡,这座屋子还是入伙前与乡亲们合盖的。他将刻有\"义士李三\"的牌位供在神龛上,点燃三炷香:\"兄弟,你的名字已刻在靖忠庙第一列。往后每年清明,兄弟们都来陪你喝酒。\"随行喽啰们齐刷刷抱拳,粗粝的嗓音在屋内回荡:\"李三哥,走好!\"
暮色渐浓时,最后一户人家的炊烟升起。宋万望着牛车空荡的车厢,又摸了摸怀中的那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他翻身上马,带着喽啰们踏上归途,身后村落里,几处新糊的白幡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替亡者诉说着无声的谢意。
然而王进的病情却未见起色。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高热不退时总说着胡话。请来的郎中们皆摇头叹息:\"刀伤虽愈,但忧思过重,伤及肺腑,怕是...\"
正当王伦忧心忡忡之际,朱贵快马加鞭送来密报:\"那告密之人,竟是史家庄猎户李吉!\"信笺在王伦手中攥得发皱,他想起原着中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传我令,命朱富带三十个兄弟,扮作商贩日夜监视。若李吉敢踏出史家庄半步,就地格杀!\"
三日后,聚义厅内鼓声如雷。如今王进王教头人很不好,担心万一人没撑住,拼死救回来的,那就麻烦大了。王伦迈入聚义厅,大声说道“诸位兄弟!王教头的身子,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他弯腰拾起案上那几截断成碎片的银针,这些银针是今早为诊治王进的郎中留下的,“方才那郎中说了,王教头体内暗伤积重难返,寻常药方根本无用。唯有一人,或许能救王教头的性命。”
厅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众人的目光中满是焦急与期待。孙安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哥哥所说,莫非是建康府的安道全?可那建康乃东南漕运中枢,城高墙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城防军整日巡街,想要进去谈何容易?”
王伦表示还是装作临渊居的东家,去建康做生意,应该不成问题,王伦点了孙安,广惠,阮小二和自己一起去。
话音未落,卞祥已大步上前,满脸不忿:\"救王教头没我,去请神医还没我?哥哥这是何意?\"
王伦无奈地苦笑,拍着卞祥的肩膀解释:\"贤弟莫急。你武艺高强,山寨正值用人之际,留守方能保万无一失。待此事办妥,下次行动定让你打头阵!\"
在王伦好说歹说下,卞祥才勉强答应留守,但仍不放心地反复叮嘱:\"哥哥一定要说话算话!\"
临行前,王伦将乔道清唤至分金亭,细细交代:\"若高俅有异动,即刻飞鸽传书;李吉那边,务必盯紧;山寨防务不可松懈...\"
五日后,十艘挂着临渊居酒旗的商船顺流而下。王伦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梁山泊,腰间的龙泉剑泛着寒光。他知道,这一趟江南之行,不仅关乎王进的性命,更是梁山泊立足江湖的关键一步。而建康城中,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