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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腐败的草木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血灵宫西大营的上空。帅帐内,涵婓手中的一叠兽皮卷被攥得死紧,边缘几乎要嵌入掌心。赤瞳派系克扣军饷、倒卖幽冥结晶的证据触目惊心,尤其最后一行字,像淬毒的冰针扎入眼底——“千夫长屠烈,私售幽冥结晶三百斤,交割地点:泣血谷西侧密林。”

“泣血谷…”涵婓指尖划过那三个字,声音冷得能冻裂岩石,“离宫主闭关的‘沉渊禁地’,不过三十里。”帝兽低伏在他脚边,喉咙里滚过不安的呜咽,金色竖瞳死死盯住帐外某个方向。

“呜…”帝兽猛地抬头,颈毛炸开,獠牙毕露,一股近乎实质的凶煞之气轰然爆发!帐帘被劲风撕裂,一道血影裹着刺鼻腥风直扑涵婓面门!是屠烈的血爪蝠!这畜生双目赤红如浸血,口涎滴落处毡毯嗤嗤冒烟,显然已被喂食了激发凶性的秘药!

“放肆!”涵婓怒喝,不退反进。左臂魂印骤然亮起,繁复的金色符文瞬间流淌至掌心,五指成爪,裹着一层薄薄的金焰,精准无比地扣向血爪蝠的颈骨!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那足以撕裂精钢的蝠兽颈骨竟被生生捏碎!污血与破碎的内脏从涵婓指缝间飙射而出,溅上他冷硬的下颌。血爪蝠连哀鸣都未及发出,残破的身躯便软塌塌地垂落,腥臭的污血在毡毯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是亲卫被惊动。涵婓甩掉手上黏腻的污血,声音穿透帅帐,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传令!点‘噬魂台’!本帅要亲审屠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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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魂台,并非寻常刑场。九根粗如儿臂、刻满扭曲符文的暗沉黑铁桩钉入地下,构成一个邪异的九宫格局。中央矗立着那座令整个血灵宫士卒闻之色变的刑具——断魂砧。砧身由整块幽冥寒铁铸造,遍布暗红锈迹,那是无数受刑者魂飞魄散前喷溅的魂血干涸所凝。砧上横陈一柄巨刃,刃身宽阔,布满锯齿般的豁口,刃口却泛着幽冷的蓝芒,名唤“噬骨”。此刃斩下,不仅断肉削骨,更能撕裂魂魄,受刑者永世不得超生!

此刻,噬魂台周围已肃立着黑压压的军阵。赤瞳派系的军官们簇拥着他们的首领赤瞳,占据西侧,人人脸色阴沉,目光不善地投向高台。赤瞳一身赤红重甲,猩红披风垂地,双手抱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正一步步踏上高台的涵婓。东侧则是涵婓嫡系和部分中立将领,神情肃穆,带着隐忧。

屠烈被两名魁梧的血刃卫押上断魂砧。沉重的玄铁锁链缠绕着他虬结的肌肉,锁链末端连接着九根黑铁桩,将他死死固定在冰冷的砧面上。他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因愤怒和某种扭曲的亢奋而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跳。

“涵婓!你无权审我!”屠烈嘶吼,声浪在压抑的校场上回荡,“老子为血灵宫流过血!立过功!几块破石头,你就要动噬魂台?你算什么东西!宫主闭关,赤瞳大人才是军中砥柱!你这是排除异己,残害忠良!”他每吼一句,西侧赤瞳派系的阵列便爆出一阵压抑的骚动和附和。

涵婓踏上高台,脚步沉稳,无视下方的喧嚣。他走到断魂砧前,目光扫过屠烈狰狞的脸,最后落在那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噬骨”巨刃上。他伸出手,并未直接握向刀柄,而是缓缓拂过冰冷粗糙的砧面。指尖魂印金芒微闪,一缕极淡的金色细丝无声无息地探入砧面细微的纹路。

刹那间,无数凄厉绝望的哀嚎、怨毒的诅咒、临死前的恐惧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冲击涵婓的识海!这是噬魂砧吞噬的无数亡魂残留的怨念!涵婓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脸色瞬间苍白,眉心处魂印光芒急闪,强行构筑起一道坚韧的精神屏障,将那足以令常人瞬间疯魔的怨念狂潮隔绝在外。

“忠良?”涵婓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校场上所有的嘈杂。他收回手,指尖残余的金芒没入皮肤。他抬眼,目光如两柄淬火的利剑,穿透屠烈疯狂的叫嚣,直刺其灵魂深处。“泣血谷西密林,三百斤幽冥结晶,换取了什么?是赤金?是丹药?还是…”他刻意停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寂静下来的校场上,“…幽冥族许诺的‘永生之种’?”

“永生之种”四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连赤瞳脸上的冷笑都凝固了一瞬,瞳孔骤然收缩!

屠烈浑身剧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疯狂叫嚣的底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彻底戳穿的慌乱:“你…你怎么…”他下意识地瞥向西侧赤瞳的方向。

“本帅如何知晓?”涵婓替他问出,声音冰冷彻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幽冥结晶乃前线将士以命相搏,压制母树根须侵蚀的唯一屏障!你倒卖军资,资敌通幽,罪证确凿!按血灵宫铁律,当处噬魂之刑,形神俱灭!”他猛地抬手,指向堆放在砧台旁、刚从屠烈营帐搜出的几个密封陶罐。“这就是你私藏的结晶!每一块,都沾着我前线儿郎的鲜血!”

一名血刃卫上前,用特制的骨刀撬开其中一个陶罐的封泥。罐口开启的瞬间,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弥漫开来。里面并非寻常的幽黑晶体,而是数十块大小不一的幽冥结晶,大部分呈浑浊的暗紫色,表面却诡异地缠绕着一丝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扭动的青黑色纹路!

“不对!”涵婓魂印猛地一跳,一股极其隐晦阴冷的悸动从那些结晶上传来!他厉声喝道:“退开!”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押着屠烈的两名血刃卫离罐口最近,其中一人下意识地探头看了一眼罐内。就在他目光接触那些青黑纹路的刹那,他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扩散,眼白部分迅速被一种诡异的青黑色覆盖!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疯狂蠕动!另一名血刃卫大惊,刚要抽刀,那僵直的同伴突然以一种非人的怪力挣脱锁链束缚,十指如钩,带着破风声狠狠抓向他的咽喉!

“孢子寄生!”台下有见多识广的老将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涵婓动了!他并指如剑,指尖魂印金芒暴涨,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符纹瞬间在身前勾勒成型——形似一枚燃烧的火焰,边缘却缠绕着荆棘般的封印纹路!正是他依据魂印符文推演、尚未完善的“净炎血符”雏形!

“镇!”涵婓低叱,金色符纹如离弦之箭,精准地印在那名被寄生操控的血刃卫额头!

嗤——!

仿佛烙铁印上油脂!刺耳的灼烧声响起,一股浓郁的黑烟伴随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猛地从那士兵额头冒出!他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嚎,浑身剧烈颤抖,皮肤下那些疯狂蠕动的凸起瞬间平复下去,扩散的青黑色也如潮水般从眼白中褪去。他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栽倒,生死不知。那道金色符纹在他额头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光芒迅速黯淡消失。

“净…净炎符?!”台下赤瞳身边,一位精通符咒的赤瞳派系副将失声叫道,脸上写满震惊。这绝非血灵宫传承的符法!

这惊心动魄的寄生爆发与瞬间镇压,彻底点燃了屠烈心中最后的疯狂和绝望!眼看自己最大的秘密被当众戳穿,连私藏的最后手段——那些被特殊幽冥孢子污染的结晶也被涵婓瞬间化解,他彻底崩溃了!

“啊——!!!”屠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全身肌肉坟起,皮肤表面瞬间密布蛛网般的血丝!他竟在绝境之下,悍然燃烧了自身精血和魂魄本源!一股狂暴凶戾的血煞之气轰然炸开,远超他平日修为!

砰!砰!砰!

缠绕他躯干的数根粗大玄铁锁链,在沛然莫御的血煞之力冲击下,竟寸寸崩断!碎铁如雨般飞溅!固定在砧台上的锁扣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挣脱了!虽然双脚依旧被沉重的脚镣锁在砧台基座上,但上半身已获得短暂自由!

“涵婓!一起死吧!”屠烈双目赤红如血,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他双臂肌肉虬结如钢铁,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整个人如同出膛的血色炮弹,不顾一切地扑向近在咫尺的涵婓!那双凝聚了他毕生修为和燃烧生命之力的血爪,目标直取涵婓的心脏和咽喉!噬魂台上方空间都因这亡命一击而微微扭曲!

“大帅!”

“保护统帅!”

台下惊呼四起,涵婓嫡系将领目眦欲裂,纷纷抢步上前。赤瞳派系中则有人眼中闪过快意与期待。

生死一瞬!

涵婓瞳孔深处,两点金芒骤然亮起,如同沉寂火山轰然喷发!他没有后退半步,甚至没有去拔腰间的佩刀。面对屠烈燃烧生命、足以撕碎钢铁的绝命扑杀,涵婓右臂猛地一振!

锵——!

一道惊心动魄的血色长虹,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侧虚空撕裂而出!并非实体兵刃,而是纯粹由粘稠如血、凝练如实质的磅礴煞气瞬间汇聚、压缩、塑形!煞气长刀甫一出现,整座噬魂台周围的温度骤降,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杀伐之气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场!无数士卒手中的兵器发出嗡鸣,仿佛在向这柄煞气之刃臣服!

正是涵婓以自身统帅杀伐之气凝聚的“血煞断魂刀”!

刀出,无光,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暗沉血色,吞噬了周围的光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扑杀而来的屠烈,脸上疯狂狰狞的表情定格。他燃烧着血焰的双手,距离涵婓的胸膛仅余三寸。

噗!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

暗沉的血煞刀锋,从屠烈的左肩胛骨斜劈而入,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他燃烧精血、坚硬如铁的躯体,从右侧腰肋下方透出!

没有鲜血狂喷的场面。刀锋所过之处,屠烈强悍的肉身连同他体内沸腾燃烧的精血魂魄,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瞬间被那恐怖的煞气蒸发、湮灭!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琉璃状,仿佛被极致的高温瞬间灼烧碳化!

屠烈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僵硬地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道贯穿身体的、边缘闪烁着暗红余烬的恐怖刀痕。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涌出几缕带着内脏焦糊味的青烟。燃烧的血焰在他体表急速熄灭,眼中的疯狂与赤红迅速被死寂的灰白取代。

涵婓手臂一震。

哗啦!

屠烈残存的上半截躯体,沿着那道平滑如镜的焦黑刀口,缓缓滑落,重重砸在冰冷的断魂砧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切口处,焦黑一片,不见丝毫血迹。

血煞断魂刀缓缓消散,化为缕缕暗红气流,重新没入涵婓体内。他站在原地,气息平稳,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拂动,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残留着尚未散尽的、令天地失色的酷烈杀机。

整个校场,死一般寂静。

连风声都消失了。

所有士卒,无论派系,都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那柄煞气之刀斩断的,不仅仅是屠烈的身体和魂魄,更是长久以来笼罩在赤瞳派系头上的、那层名为“宫主默许”的护身符!

短暂的死寂被一个歇斯底里的狂笑打破,源自砧台上屠烈那残留的半截残躯。笑声嘶哑破裂,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不甘。

“嗬…嗬嗬…涵婓…你赢了…又怎样?”屠烈的头颅诡异地扭动着,仅存的独眼死死盯住涵婓,瞳孔深处燃烧着最后一点疯狂的火苗。“幽冥结晶…倒卖…哈哈…你以为…老子是第一个?是最后一个?”他每吐出一个字,嘴角就溢出焦黑的血沫和内脏碎块。

“宫主…”他猛地提起最后的气力,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要撕裂所有人的耳膜,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响彻整个噬魂台,狠狠砸向涵婓刚刚建立的威严壁垒!

“——宫主默许!!!”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裹挟着幽冥寒气的惊雷,在死寂的校场上空轰然炸响!

“嗡——!”

西侧赤瞳派系的阵列,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滚油锅,瞬间沸腾!压抑已久的躁动、不满、以及对涵婓铁腕手段的恐惧,在这一刻被“宫主默许”这面大旗彻底点燃!无数双眼睛瞬间充血,兵器在鞘中不安地嗡鸣,愤怒和挑衅的低吼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起!

“听见了吗?宫主默许!”

“姓涵的!你凭什么动赤瞳大人的人?”

“断魂砧?我看你是想断赤瞳大人的臂膀!”

“清君侧!诛杀此獠!”

赤瞳本人,在屠烈吼出那四个字的瞬间,猩红披风下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他脸上那丝一直挂着的冷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怒、阴沉以及一丝被逼到悬崖边的狠厉。他没有立刻出声,那双狭长的赤瞳如同淬毒的蛇信,死死锁定了高台上的涵婓,仿佛在无声地施加着庞大的压力。

涵婓嫡系与中立将领这边则是一片哗然,人人色变。宫主默许?这指控太过致命!若真如此,涵婓今日之举,岂非公然违逆宫主?帅位顷刻倾覆!

涵婓立于高台之上,狂风卷起他玄色大氅的衣角,猎猎作响。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被指控的惊惶,也无得胜后的骄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屠烈临死前的疯狂嘶吼,赤瞳派系爆发的汹涌敌意,台下无数双或惊疑、或恐惧、或幸灾乐祸的眼睛…这一切,都清晰地倒映在他那双沉静的眸子里。

他没有看脚下屠烈那兀自抽搐的半截残躯,也没有去看沸腾的西侧军阵。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千钧重的锁链,缓缓抬起,越过了喧嚣愤怒的人群,越过了飘荡的血腥气,最终,稳稳地、牢牢地,钉在了赤瞳的脸上!

那目光,冰冷,沉凝,带着一种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本质的锐利,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统帅的绝对威严!仿佛在无声宣告:你的狗死了,现在,该你了。

赤瞳与这目光相接的刹那,心头猛地一悸!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足以令千军辟易的凶戾气势,在这道沉静如渊的目光逼视下,竟如同阳光下的薄雪,开始无声地消融瓦解!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不受控制地从尾椎骨窜上他的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想要调动周身血煞对抗,想要开口怒斥,想要挥手下令…但所有的念头,在这道目光的镇压下,都变得滞涩无比!涵婓什么都没做,仅仅是看着他,就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猎物!

高台上下,所有的喧嚣、怒吼、兵器碰撞声,在这一刻诡异地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涵婓那两道沉凝如铁的目光,以及目光尽头,赤瞳那张因极度压抑而微微扭曲的脸。

时间,仿佛被冻结。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涵婓动了。

他抬起脚,一步踏出。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并非来自地面,而是来自他脚下——他正好踩在了屠烈那半截残躯的脊骨上!坚硬的脊椎骨在统帅铁靴的重压下,如同枯枝般应声而碎!沉闷的骨裂声在死寂的校场上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这声音,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凝固的空气。

涵婓的步伐并未停止。他一步步向前,走下高台。玄色的大氅随着他的步伐在身后展开,如同垂天之翼。他的目标,无比明确——西侧阵列前方,那个猩红披风的身影!

咚!咚!咚!

沉重的军靴踏在夯实的校场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富有韵律的闷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所有赤瞳派系军官的心口上!随着涵婓的靠近,那股无形的、源自统帅血印的磅礴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层层叠叠,排山倒海般向前碾压而去!

挡在涵婓前进路线上的赤瞳派系军官,脸色瞬间煞白!有人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有人握紧兵器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却感觉手中的兵刃重若千钧,根本无法抬起;更有人承受不住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的精神压迫,闷哼一声,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涵婓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巨刃劈开的海浪,无声地向两侧退避。一条直通赤瞳的道路,被硬生生“踏”了出来!没有任何人敢阻挡,没有任何兵器敢出鞘!只有一片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和牙齿打颤的细微咯咯声。

赤瞳站在原地,感觉那股锁定自己的威压越来越强,强到他引以为傲的修为根基都开始动摇!他猩红的披风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仿佛在与无形的压力抗争。他咬紧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才勉强维持住站姿,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后退!但额角暴起的青筋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此刻承受的恐怖压力。

终于,涵婓走到了赤瞳面前三步之地,停住。

两人相距咫尺。

赤瞳能清晰地看到涵婓眼中那冰封万里的寒意,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混杂着铁血煞气与魂印威严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置身于万丈冰窟之下!

涵婓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韵律。随着他手臂抬起,腰间那柄象征着血灵宫统帅权柄的佩刀——“血狱”,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暗红色的刀鞘表面,繁复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起来!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却又带着刺骨杀伐之气的刀鸣,响彻云霄!

血狱刀,悍然出鞘!

刀身并非寻常金属的亮色,而是一种沉淀了无尽血与火的暗沉血红,刃口流动着令人心悸的幽芒。刀身之上,铭刻的古老符文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散发出嗜血的渴望!

涵婓并未挥刀。

他只是将出鞘的血狱刀,刀尖斜斜向下,手臂沉稳如山,将那道流转着幽芒、散发着无尽凶戾气息的暗红刀锋,稳稳地、一点一点地,压在了赤瞳胸前那赤红重甲的护心镜之上!

冰冷的刀锋,隔着坚硬的甲胄,精准地抵住了赤瞳的心脏位置!

嗤…嗤嗤…

刀锋与赤红重甲接触的瞬间,竟然爆起一溜细碎刺眼的赤红火星!仿佛那不是金属的摩擦,而是两种狂暴能量的激烈对撞!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冲击波纹,以刀锋与护心镜接触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赤瞳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煞白,又因气血翻涌而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脚下坚硬的地面竟被踏出两个浅浅的凹坑!他体内雄浑的血煞之力本能地疯狂涌向胸口,在护心镜后形成一层粘稠的血光屏障,死死抵住那透甲而入的、冰冷刺骨的刀意和磅礴的统帅威压!

“涵…婓!”赤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充满了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当众羞辱的狂暴杀意。他双目赤红如欲滴血,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涵婓,周身血煞之气剧烈翻腾,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自己腰间那柄同样狰狞的赤红弯刀刀柄之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冲突,一触即发!整个校场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如同拉满的弓弦,下一秒就可能彻底崩断!

所有士卒,无论派系,都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赤瞳派系的军官们更是目眦欲裂,手纷纷按上兵器,只待赤瞳一声令下,便要不顾一切地扑杀上去!涵婓的嫡系则浑身紧绷,蓄势待发,准备迎接一场惨烈的火并!

就在这千钧一发、仿佛连时间都要被这紧绷的对峙撕裂的时刻,涵婓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如同凛冬寒风刮过冰面,清晰地穿透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传遍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赤瞳将军。”

四个字,没有疾言厉色,却重逾万钧!

“宫主闭关,血灵宫安危系于一线。前线将士浴血,后方却有人资敌通幽,动摇根基。”涵婓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入赤瞳燃烧着怒火的赤瞳深处。“今日,本帅斩屠烈,非为私怨,只为军法!”

他微微前倾,刀锋在赤瞳护心镜上压得更深一分,火星爆溅得更加急促!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到一起。涵婓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森寒,如同九幽寒风直接灌入赤瞳的耳中:

“军法…如山!”

“动军法者,便是动我血灵宫存亡之基石!便是动宫主托付之重担!”

“赤瞳将军…你,要试此刀利否?”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在赤瞳识海中炸响!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涵婓的意志、魂印的威严以及血狱刀那滔天的煞气!赤瞳感觉抵在胸口的刀锋,仿佛瞬间化作了一座亿万钧重的铁山,轰然压下!他体内疯狂运转抵抗的血煞之力,在这股意志、威严、煞气融合的恐怖压力下,竟如同沸汤泼雪,开始急速溃散!

蹬!蹬!蹬!

赤瞳再也无法支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他按住刀柄的手,青筋暴突,却怎么也拔不出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赤红弯刀!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住了他的手臂!

败了!

在纯粹的意志、威压与力量的正面碰撞中,他赤瞳,血灵宫赫赫有名的战将,宫主麾下心腹,竟被涵婓逼退了!

整个校场,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赤瞳派系的军官们,脸上的愤怒和杀意瞬间凝固,随即被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他们看着自己心目中如同战神般的赤瞳大人,竟然在涵婓一言一刀的逼迫下,当众连退三步!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涵婓缓缓收刀。

血狱刀归鞘,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吟,如同凶兽满足的叹息。那笼罩全场的恐怖煞气与威压,也随之潮水般退去。

他不再看脸色灰败、胸膛剧烈起伏的赤瞳一眼,转身,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军阵,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带着一种刚刚用铁与血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屠烈资敌通幽,罪证确凿,噬魂伏诛!此案就此了结!”

“自即日起,凡有克扣军资、倒卖幽冥结晶、通敌资幽者,无论何人,无论何职…”他微微一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再次扫过西侧阵营,最终落在赤瞳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军法无情,断魂台上,绝无宽贷!”

“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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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内,灯火通明,驱散了帐外的血腥与肃杀,却驱不散那份沉重的余悸。涵婓屏退了左右,独自站在案前。帝兽安静地伏在他脚边,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注视着帐帘的方向。

案上,静静地躺着几块从屠烈私藏中收缴的幽冥结晶碎片。大部分已被血刃卫用特殊容器封存,只留下这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作为样本。暗紫色的晶体在灯下折射着妖异的光泽,表面那些细微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蠕动。

涵婓伸出右手,指尖魂印金芒流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块结晶碎片。就在他的魂力即将触及晶体表面的瞬间——

嗡!

结晶碎片猛地一颤!其上一条最细小的青黑色纹路骤然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如同濒死毒蛇最后的反噬!紧接着,“噗”地一声轻响,那细小的纹路竟自行崩解,炸裂成一片极其细微、几近透明的青黑色粉末!

这粉末仿佛拥有生命,并未随风飘散,反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加速,化作数道比发丝还细的微光,无视了涵婓指尖的魂印金芒,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和诡异的角度,猛地射向涵婓的面门!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涵婓反应!

涵婓瞳孔骤缩!魂印本能地爆发出强烈的金芒护住头脸!但那几缕青黑微光竟如同虚幻的影子,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魂印的防御光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

伏在涵婓脚边的帝兽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威慑的咆哮!并非冲着涵婓,而是冲着那几缕射来的青黑微光!一股无形的、源自洪荒血脉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那几缕眼看就要触及涵婓皮肤的诡异青黑微光,在帝兽咆哮的声波冲击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一滞!

极其短暂,连十分之一个刹那都不到!

但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凝滞,给了涵婓一线生机!他头颅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向右侧猛地一偏!

嗤!嗤!嗤!

细微的破空声擦着涵婓的耳际掠过!几缕青黑微光险之又险地擦过他的鬓角,带起几根断发,射入了涵婓身后帅帐厚重的帷幕之中!

噗噗噗…几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从帷幕后传来。

涵婓猛地回头,魂印金芒大盛,照亮了那片帷幕。只见深色的帷布上,几点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深色斑点正在迅速扩大、晕染。而被击中的位置,坚韧的兽皮帷布竟然在无声无息地溶解、腐败!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带着甜腥的腐败草木气息!

“寄生孢子…”涵婓眼神冰寒彻骨。这绝非寻常幽冥之物!其隐秘、歹毒、穿透性,远超想象!若非帝兽那一声蕴含血脉威压的咆哮,自己恐怕已经中招!

就在这时,帐外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几声模糊的痛哼,方向正是今日负责清理噬魂台、搬运屠烈尸骸的那队血刃卫临时休整的营区!

涵婓的心猛地一沉,一个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快步走到帐门边,掀开一道缝隙。

夜色浓重,寒风呼啸。

远处营区的篝火旁,几个模糊的人影正痛苦地蜷缩在地,身体不自然地抽搐着。旁边几个同伴手足无措地围着,试图搀扶。借着摇曳的火光,涵婓锐利的目光清晰地捕捉到,其中一个蜷缩士兵的脖颈侧面,裸露的皮肤下,正有一条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青黑色纹路,在急速地蔓延、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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