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别墅区的路灯投下冷清的光。
云不羡的车以一个刺耳的刹车声停在路边。
她几乎是滚下车的,双腿发软,靠着车门才勉强站稳。
太阳穴的刺痛没有半分减弱。
反而像是在为接下来的盛宴奏响序曲。
云不羡踉跄着走过去。
高跟鞋踩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她走得跌跌撞撞。
浑身都在发抖,止不住地颤抖。
她扶着冰冷的铁艺大门,推开,然后是台阶。
短短几级台阶,她却像是攀登一座雪山,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没有按门铃,而是直接用拳头砸在了门上。
咚,咚咚。
沉重,且毫不客气。
几秒后,门开了。
艾芸穿着一身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
头发松松地挽着,脸上甚至还敷着面膜。
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她看起来很懵懂又可爱,像个无辜的小女孩。
“不羡?这么晚了,你怎么……”
艾芸的话没能说完。
云不羡面无表情地将那本封面写着她名字的日记本,朝着她脸上砸了过去。
日记本的硬角正中艾芸的额头。
她痛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
就是这一步的空隙。
云不羡闪身进门,反手用脚后跟“砰”的一声勾上了房门。
动作快得像一头猎豹。
不等艾芸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扼住了她的咽喉。
将她死死按在玄关的墙壁上。
墙上挂着的一副温馨装饰画被撞得歪向一边。
“不羡!你疯了!”
艾芸的面膜被蹭掉了一半。
滑稽地挂在脸上,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云不羡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里面满是她对艾芸的仇恨。
她的头好痛啊,那股子要把脑袋剖开的剧痛。
在看见艾芸这张脸时,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常年练习跆拳道的手指,此刻像铁钳一样收紧。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仇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为什么?”云不羡的脸凑近了她。
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地问。
“先是我的身体,再是我的爱人。”
“现在连我最烂的伤口都要挖出来展览……”
“你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被爱了我的养父母抛弃。”
“让全世界唾弃我,又同情我。”
“艾芸,毁了我的一切,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
艾芸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她的脚尖在光滑的地板上乱蹬。
踢倒了旁边的鞋架。
各种款式的鞋子稀里哗啦地滚落一地。
“不羡,你冷静……”
云不羡的手指一寸寸收紧,笑得疯癫:
“冷静?你把我的人生害成这样,你让我冷静?”
艾芸的脸从涨红转为青紫。
那张滑稽地挂在脸颊上的面膜终于承受不住,掉落在地。
她奋力抓挠着云不羡的手背。
尖锐的指甲划破了皮肤,带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可云不羡毫无所觉。
那股盘踞在脑中的剧痛。
以及心脏的揪疼,盖过了一切身体上的痛。
仇恨正顺着她的手臂,源源不断地灌注到艾芸的脖颈上。
“为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对你那么好,什么都给你,你为什么还要来抢我的?”
“为什么,抢走了常律,你还不放过我!”
“你到底要我落到什么境地才能满意?是要我死吗?”
艾芸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眼睛里的惊恐渐渐被绝望覆盖。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求救的声音。
只有徒劳的“嗬嗬”声从喉间溢出。
云不羡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
“去死吧,艾芸。”
“你给我去死吧。”
她低声呢喃,仿佛在宣判,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在寂静的玄关里格外清晰。
艾芸的身体完全软了下去。
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
那双瞪大的眼睛,还残留着最后一丝难以置信。
一切都安静了。
墙上那副温馨的装饰画,歪歪扭扭地挂着。
地上散落的鞋子,还有那张被丢弃的面膜。
世界终于清净。
云不羡松开手,艾芸的身体像一摊烂泥般滑落在地。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抓出道道血痕的手背。
又看了看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
脑子里的疼痛消失了。
那些啃噬神经的虫子也消失了。
她做到了。
……
“啊!”
云不羡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客厅。
装修风格冷硬简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在哪儿?
云不羡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干净,白皙。
只有手背上几道浅浅的划痕。
和指关节处砸方向盘留下的淤青。
没有血,也没有掐断脖颈的触感。
可刚才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她捂着头,身上冷汗淋漓。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中冲撞,让她几近崩溃。
一杯温热的牛奶递到她的跟前。
温润的声音从她的跟前传过来。
“你没有杀人,刚刚你发病出现了幻觉而已。”
沈医生的脸浮现在眼前,云不羡的内心终于安定下来。
她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那口气息吐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捏了捏自己的手。
指甲划过的痛感真实,却好过掐断骨头的错觉。
“我还以为,我把她给杀了。”
这话说完,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瘫回沙发柔软的靠背里。
沈医生问:“谁?”
云不羡喘息着说:“一个,该死的人。”
沈医生挑眉,没再问下去。
云不羡接过他手中那杯温度正好的牛奶。
“沈医生,我是怎么过来的?”
沈清风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神色平静。
仿佛她半夜出现在他家客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发病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但是没说几句就没声音了。”
“我根据你的手机定位,在江边路上找到了你。”
“车子熄了火,你就趴在方向盘上,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他忍不住叹息:“你今晚的情况,相当危险。”
云不羡对他的描述毫无印象。
大脑里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是一片被浓雾笼罩的空白。
她以为自己开车去艾芸家找她索命了。
她把杯子里的牛奶喝了一半,胃里暖起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药没了,再给我开点。”
“好。”沈清风应下,却没有立刻去拿药。
他的视线落在茶几的另一边。
“你的情况已经稳定很久,这次突然发作,是因为它吗?”
那本封面写着“艾芸”名字的日记本。
下笔很重,笔尖锋利,将封面都戳破了。
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