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他给予的体贴和宠溺,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战利品。
可眼前这个,不是他。
眼前这个男人双目赤红。
眼眶几乎要裂开,脖颈上突起的筋络虬结贲张。
勾勒出一种原始的、属于野兽的狰狞。
那只平日里只会为她戴上珠宝、抚摸她头发的手。
此刻成了铁钳,正毫不留情地夺走她的空气。
绅士风度,温文尔雅,荡然无存。
只剩下纯粹的、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恨意。
艾芸感觉自己的颈骨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放……开……”她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音节。
双手徒劳地抓挠着常律的手腕,“常律……你疯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常律反而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艾芸感到恐惧。
“疯?”他俯视着她,眼神里没有疯狂。
只有一种堪称冷静的残忍。
“我清醒得很。我现在,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的拇指加重了力道,精准地按在她的气管上。
“我现在能清晰地记起,四年前我们的开始。”
艾芸的瞳孔骤然紧缩。
“我也能记起,你当时是怎么流着眼泪。”
“说不羡不知好歹,说你替我感到不值。”
常律的声音很稳,稳得可怕。
“你的演技真好,艾芸。”
“每一个表情,每一滴眼泪,都恰到好处。”
“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奖杯。”
他稍稍松开了一点,让她能吸入一丝稀薄的空气,不至于立刻昏死过去。
这并非仁慈,而是为了让她更清醒地品尝这份恐惧。
“你毁了她,又利用我,感觉怎么样?”
他盯着她因为缺氧而涨成紫红色的脸。
饶有兴致地问,“看着我这个傻子为你冲锋陷阵,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窒息和恐惧的双重折磨下,艾芸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她剧烈地摇头,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再也没有半分精心维持的美感,只剩下狼狈和丑陋。
艾芸本能的挣扎,用手捶打常律的肩膀。
“常律,放开……宝宝,你不能……伤害……宝宝。”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一阵强烈的生理性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他强行压了下去,喉结滚动了一下。
最后于恢复了一丝理智,猛地松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她掼在地上。
艾芸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捂着脖子,贪婪地、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艾芸,看着她这副狼狈模样。
眼底的厌恶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袖口,动作慢条斯理。
“别急着谢我。”他开口,语气恢复了一丝往日的平淡。
内容却淬着毒,“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剧烈的咳嗽稍稍平息,艾芸趴在冰冷的地板上。
花了足足几秒钟才重新聚焦视线。
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感和残留的窒息感。
都在提醒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抬起头,那张被眼泪和鼻涕弄得一塌糊涂的脸。
精准地浮现出一种破碎的、糅杂着惊恐与委屈的神情。
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练习过的柔弱。
伸手去拉常律的西装裤脚。
“阿律……对不起……”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每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常律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着她如何熟练地调动情绪,如何让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
“我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我太爱你,我太害怕了。”
艾芸仰着脸,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熟悉的怜惜。
“我怕你会被不羡抢走,我嫉妒得快疯了。”
“才会……才会做出这种事。你会原谅我的,是不是?”
常律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爱我?是爱我够蠢,能被你当枪使。”
“还是爱我姓常,能让你做豪门太太?”
“你的表演确实演得不错,”他评价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就是眼泪流早了半秒,情绪铺垫不太够,下次注意。”
艾芸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目光里却没有半分温度。
只有一片冰冷的、解剖般的审视。
他的视线落在她紧紧抓着自己裤脚的手上,眉头嫌恶地皱起。
“放手。”
艾芸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艾芸,我以前觉得,你的眼泪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常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现在我才发现,它跟自来水没什么区别,拧开就有,还不要钱。”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他揉成一团的纸。
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笔记本。
动作透着一股失而复得的珍重。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他陈述着一个事实。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艾芸彻底慌了,连滚带爬地追了两步,喊道:
“常律!你去哪儿?我们的宝宝怎么办!”
常律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我会联系医生打掉这个孩子。”字字清晰,狠辣无情。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背影决绝。
现在他只想做一件事,找到云不羡。
告诉她所有真相,告诉她他是个被蒙蔽的混蛋。
他要去解决这场因他而起的危机。
然后,跪在她面前,求她一句原谅。
哪怕……她永远不会原谅。
冲出别墅,冷风灌进领口。
常律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出了一层冷汗。
他钻进车里,第一时间就是给云不羡打电话。
关机。
他不死心,又拨了一遍。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段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常律转而打开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两个月前。
他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旁,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他点所有能想到的软件。
社交软件,音乐软件,甚至支付软件。
全都被拉黑。
所有能触达她的途径,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云不羡早就把他拉黑了,用最彻底的方式。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脏上来回切割。
他不知道云不羡现在住哪。
唯一的线索就是海啸剧院。
常律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到底,朝着剧院疾驰而去。
他必须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