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温颂僵硬地转过身,就看见倚在门上,黑眸定定看着她的商郁。
男人似刚洗过澡,微微湿润的墨色短发随意地耷拉在脑门上,没平日那么凌厉,多了几分居家气息,很是神清气爽。
温颂生无可恋,“你想多了。”
不对。
是她想多了。
她怎么会天真以为,商郁好不容易有了拿捏她的机会,会轻易作罢。
商郁淡笑一声,“这么不盼着我回来?”
“……没有。”温颂心口不一。
商郁却像听不出来,朝她招招手,“没有就回来吃饭。”
温颂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有那张协议在,她在商郁面前,比在周聿川面前,没人权多了。
温颂换好鞋后,看见餐桌上的四菜一汤,眼睛亮了亮,看向周聿川,“你做的?”
每道菜都盛在餐具里,不像外面是外卖或者打包的。
而且,那天早上他炖的粥和厚蛋烧都很好吃,会做饭也不稀奇。
商郁眼尾轻挑,不答反问:“你觉得男人会做饭好,还是不会做饭好?”
温颂想了下,问得很诚恳,“你要听实话吗?”
商郁又反问:“不然?”
温颂回答的也就很随意了,“无所谓吧,喜欢的人,哪怕把厨房炸了,也会觉得好。”
换言之,不喜欢的人,哪怕是米其林三星大厨,也只是大厨。
只会被夸一句,厨艺真不错。
商郁也说实话了,“不是我做的。”
“餐厅送来的?”
“算是吧。”
邵元慈讲究要过完元宵节才算过完年,所以尽管他没回花园别墅那边,邵元慈还是做好饭,让人送到樾江公馆去了。
商一刚给商郁送过来。
温颂点点头,夸了一句:“但你上次做的早餐很好吃。”
商郁觑了她一眼,眼眸微微低垂,“粥是鲜现学的,我只会厚蛋烧。”
把温颂送回商家老太太的院子里后,他很快搬了出去。
少了温颂这么个人,不止是商一商二他们不习惯,他其实也不习惯。
没了温颂,连早餐,厨师都很少做厚蛋烧了。
商郁这个人,好面子,轻易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他没办法当着谁说一句,他想吃厚蛋烧了。
他……想温颂了。
所以每到深更半夜,他就自己进厨房,一遍一遍地做厚蛋烧。
他天生就聪明,第一次就做得不错了,很快,他就做出了最完美的厚蛋烧。
商郁想,等他解决了一切,就把小姑娘接回来,每天给她做厚蛋烧。
但是,等他解决好一切的时候,温颂喜欢上了周聿川,她非周聿川不嫁了。
温颂怔了怔,心底有个点头隐隐浮现,但她从来不是回避问题的人,于是仰头看向商郁,“你、只学了这一个菜?”
“是啊。”
商郁一秒的犹豫都没有,但也没有一点点的认真,扯着唇,半是漫不经心半是玩笑道:“大小姐,为你学的,高不高兴?”
“……”
温颂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在逗自己。
她如果当真了,商郁立马就会嘲笑她了。
她连话都没接,洗了个手,进厨房拿碗筷准备吃饭。
商郁拉开一张餐桌椅,双手环胸,提醒道:“洗碗机里就有。”
温颂弯着腰,应了一声,“好。”
商郁看着她在厨房找东西的模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想放她回去了。
她在哪里,哪里才像家。
温颂拿了两副碗筷出来,刚要在商郁对面落座,就见他拉开自己身旁的椅子,“坐这儿。”
整得跟小情侣一样。
被协议镇压着,温颂二话不说地坐过去,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她发觉味道有点熟悉,“这个味道,我好像在哪儿吃过?”
商郁看了她一眼,“本帮菜不都这个味道?”
邵元慈做得一手很好的本帮菜,和私房大厨有一拼。
但除了他和商一他们,基本没有其他人吃过了。
温颂想了想,“也是。”
“快吃饭。”
商郁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看她低着头,脸颊一鼓一鼓的模样,深邃眸底竟划过一丝柔和笑意。
要是旁人见了,肯定觉得见了鬼了。
商郁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神情,绝对是眼花了!
窗外,夕阳渐渐散去,华灯初上。
温颂吃着商郁夹进来的糖醋排骨,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以前她和商郁,一起吃过很多很多顿晚饭。
嗯,3336顿。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和对方一起吃晚饭
谁都从来没缺席过。
他们一起度过了,3336天的时间。
温颂不知道怎的,眼眶蓦然有些发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是埋怨商郁的,可是此时此刻,就是觉得鼻酸得厉害。
那种酸涩感从心脏处直冲天灵盖,她压都压不住。
商郁察觉到她的不对,轻轻挑眉,“好吃到哭了?”
“……”
听见他玩味的语气,温颂的泪意几乎是瞬间消失不见了,只埋头吃饭。
快要吃完饭时,她就隐隐觉得,有一束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抬头,就见商郁半侧着身子,胳膊肘随意地撑在餐桌上,那双深邃黑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温颂慢慢察觉到不对劲,擦了擦嘴,试探性地问道:“我去洗澡?”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她当然不会觉得,商郁这么好心,只是为了请她来吃个晚饭。
商郁嘴角微勾,显然对她的识趣很满意,下颔往浴室的方向轻抬,“去吧。”
温颂走进浴室,才发现商郁连睡裙都已经提前给她准备好了,就放在浴室的置物架上。
但浴巾还是只有那一条,并没有特意给她准备。
温颂去主卫的浴室,没有关上卧室房门,商郁坐在餐厅的这个角度,正好看见从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
还有哗哗的水声。
水声开了一会儿后,很快停了,她应该是在刷牙。
两三分钟后,哗哗水声短暂响了一会儿,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开始洗澡了。
他们用着同一款沐浴露,她会用他的浴巾擦遍全身,穿上他亲自挑选的睡裙。
商郁黑眸里蕴着潮涌,喉结滚动时,连眼尾都覆上一片薄红。
温颂吹完头发,要开门时也有一点紧张。
到底是第一次。
她轻吁一口气,鼓足勇气走出去,就见商郁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朝她招招手,“过来。”
声线莫名有些沙哑,与适才截然不同。
温颂没想到他会喜欢在客厅,走过去,“能不能去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