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宴会厅的喧嚣与温暖被彻底抛在身后。夜色深沉,路谷城沉默地跟在楚子航和小白身后,上了那辆低调却性能卓越的SUV。恺撒亲自驾驶,源稚生坐在副驾驶,楚子航、小白和路谷城在后排。
源稚女、夏弥、芬格尔和老唐则乘上了另一辆车,两辆车仿佛融入沈阳城深夜的车流,悄无声息地驶向城郊。
车内气氛凝重,与刚才宴会上的热络截然不同。路谷城靠在真皮座椅上,西装下的肌肉依旧保持着不易察觉的警惕,目光透过车窗,看着流光溢彩的城市逐渐被更深的黑暗和稀疏灯火取代。
他心里有太多疑问盘旋,关于那些被“处理”的打手,关于领头的混血种口中对明非的评价,更关于……眼前这群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远超他理解的压迫感。
“我们这是去哪儿?”路谷城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尽量平稳。
“一个安全的地方。”小白的声音温和依旧,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些事,需要一个不受打扰的环境来澄清。”
车子驶入一个戒备森严但外观普通的别墅区。经过两道不起眼却明显有高科技感应的门禁,最终停在一座带着庭院的小型别墅前。庭院里停着另外几辆黑色SUV,几名穿着黑色作战风衣、身姿挺拔的身影无声地伫立在阴影中,如同雕塑,正是女娲家的锦衣卫。
车门打开,清冷的夜风涌了进来。别墅内部灯火通明,却是极简现代的装修风格,这是锦衣卫的临时安全屋。源稚女和老唐他们也已下车汇合。
路谷城正要跟进去,一阵若有若无的、极其刺鼻的焦糊气味混合着一种奇特的肉香(或者说烤肉香?)从别墅后方飘来,随之响起的是一阵压抑到极点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短促嘶吼,瞬间又戛然而止。
源稚生面不改色,楚子航眼神平静,其他人也仿佛没听见。恺撒甚至还对一旁站岗的锦衣卫微微颔首示意。路谷城的心脏却猛地一沉,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了——那是极致的痛苦被强行中断的声音,是在战场上才能听到的、濒临崩溃的闷哼。
他跟着众人走进别墅玄关,那股焦糊气味更浓了,源头显然在后院。
几名刚才巷子里凶悍的打手和那个混血种头目,此刻被牢牢绑在特制的金属座椅上,早已不复人形,身上一片狼藉焦黑,喉咙被特殊装置卡住,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气音。
而在炉火旁操作的,却是一位穿着深色锦纹作战风衣的年轻女子。她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身姿挺拔,利落的马尾辫下是一张英气又不失精致的脸庞,眉宇间仿佛淬了寒星的利刃,刚毅果断。
此刻,她正聚精会神地转动着一个特制的烤架,烤架上的烤串滋滋作响,滴落的油脂在炭火上溅起点点星火。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力,仿佛炉火那一侧惨绝人寰的刑讯与她无关。烧红的烙铁在她脚边,只是随时待命的工具。
她看到众人进来,立刻“啪”地立正,身姿挺拔如松,向小白、恺撒、楚子航等人行了一个简洁利落的军礼:“白教授,各位专员。”她的目光扫到路谷城时,微微停顿了一下,显然得到了某种信息,点头致意,“路先生。”
路谷城注意到她行礼时眼神中的那种尊敬并非下级对上级的毕恭毕敬,而更像是……士兵对强大战友或特殊存在的那种信赖感?这感觉很微妙。
“辛苦了,林凛。”小白温和地回应,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显然这位名叫林凛的年轻女子就是此处的锦衣卫指挥官。他随后看向她手中的托盘,“处理得怎么样了?”
“报告教授,目标已招供完毕,”林凛的声音清亮干脆,没有丝毫波动,“这是一群来自欧洲曼迪利斯特家族的私兵,受家族密令前来中国,试图绑架路明非先生的亲属——主要目标锁定为路先生您——以此胁迫‘高天之君’路明非大人妥协或庇护他们。他们计划将您秘密押送出境外。”她一边汇报,一边很自然地将那个烤盘往前递了递,仿佛递上的不是审讯得来的情报,而是夜宵,“刚刚收到加急线报,曼迪利斯特家家族及其在法国的总部据点,已于北京时间今日下午(也就是几个小时前),被一支纯血龙族军团彻底抹除。无人生还。”
路谷城眼皮狠狠一跳。绑架自己是为了胁迫明非?“高天之君”?纯血龙族军团抹掉一个混血种家族?这信息量巨大且荒谬绝伦。
“效率不错。”恺撒语气轻松,好像听到的是处理了垃圾。
林凛点点头,继续道:“行动指令由朱伯元少主亲自下达。伯元少主的原话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极其生动且残暴的指令,“带着车轮过去,把车轮放平,蚯蚓竖着劈开,蚂蚁窝灌开水,鸡蛋黄都给我摇散了!”
“噗!”芬格尔忍不住笑出了声,“伯元还是这么‘细致周到’!”
老唐也嘿嘿笑着:“就该这样嘛!敢打亲人的主意,找死!”
夏弥撇撇嘴:“活该。”
路谷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冒上来。这处置方式……太凶残了!他看向小白他们,发现包括楚子航在内,所有人都一脸平静,仿佛朱伯元说的只是请人吃顿便饭。他想起了巷子里那些黑衣人对打手冷酷的行刑手法……
“昂热……这个老疯子……”路谷城忍不住低声喃喃,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他这些年到底在卡塞尔搞什么?把学生都训练成杀人机器了?他是不是快死了,最后疯狂一把?”他对现代卡塞尔和女娲家一无所知,只能把这种远超学院执行部风格的铁血手段归咎于那位他认识的、作风本就凌厉的校长。
小白轻轻推了下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纠正了路谷城根深蒂固的误解:“路先生,你误会了。这里的一切,包括林指挥官和她麾下的女娲家锦衣卫、御林军,并不归昂热校长管辖。他们直接效忠于‘路明泽’大人,或者说,效忠于‘高天之君’的意志。”
“‘高天之君’?路明泽?”路谷城眉头拧成了结,“这和我侄子路明非又有什么关系?”
小白看着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像在宣读某种古老的圣谕:“令侄路明非,就是当代‘高天之君’,亦是神话传说中那只至高无上的伟岸雄!他是万龙之源,一切龙族的造物主。”
“什么?!”路谷城猛地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梦呓,“我侄子?路明非?高天之君?造物主?龙?”他连连摇头,脸上肌肉都在抽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们别拿我开涮了!路明非是我看着长大的!除了打游戏机利索点,他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胆小、怂、还有点衰!我们老路家祖祖辈辈,往上数三代,就没出过这么……这么玄乎的人物!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小白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没有争辩,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带着理解却又无法动摇的神情。接着,一个微妙的变化在别墅明亮的光线下无声地发生了。
并非惊天动地的巨变,而是一种空间感的扭曲与本质的提升。
小白的身躯没有骤然膨胀到撑破屋顶,但那身得体的西装却如同被内部的惊人力量瓦解、重构。纯白、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鳞片如同流淌的水银覆盖了他的体表,繁复玄奥的花纹在鳞片上流淌,仿佛蕴含宇宙星辰的奥秘。
那张温文儒雅的面容被拉长,颧骨更加分明,金色的龙瞳取代了深邃的黑眸,其中流转着智慧、时间与神性的光辉。一对巨大的、布满神圣纹路的龙翼在他身后优雅地展开,几乎占据了半个大厅的空间。一股浩瀚如星海、尊贵如神只的磅礴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纯白之王降临。白川龙介,神话时代便存在的伟大君主。
几乎是同时,楚子航、夏弥和老唐身上也亮起了同样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楚子航赤金色的黄金瞳在人类形态下就已足够醒目,此刻更是燃烧成两颗熔岩般的太阳。炽热的红色龙鳞覆盖其身,线条凌厉,如熔岩锻造的战甲。巨大的膜翼撕裂空气,带着焚尽万物的热量,炙热而霸道,充满毁灭的张力。
夏弥的变化带着大地苏醒的浑厚气息。青铜般的鳞片光泽流转,龙翼宽阔如同承载大地。她的龙首显得相对柔和,但那双翡翠色的龙眸里映照出的是森林的意志与大地的脉搏。大地与山之王的威压,厚重、宽广。
老唐(诺顿)的变化则更为暴烈直接。威严、强壮,龙鳞呈现出金属的硬朗质感和熔金的色彩,巨大的龙翼每一次扇动都带起锐利的金属风暴的气息。青铜与火之王的本体,带着暴戾的锻造之力与无坚不摧的威能。
四位龙王并立于别墅的客厅之中,龙化后的形态虽然因为空间限制并未完全展开到极致,但那种源自生命顶点的威严与力量,足以让凡俗混血种如同蝼蚁仰望苍穹!空气凝固了,光线仿佛都在龙威下微微扭曲。
路谷城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龙爪攥住,停止了跳动。他嘴巴微张,眼睛暴睁,之前所有的质疑、反驳像玻璃一样彻底粉碎!不是玩笑!不是演戏!是真的!活生生的、四位神话传说中的龙王,就这么站在他面前!龙威如同海啸冲击着他每一个细胞,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巨大恐惧与敬畏感,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
然而,让他更加惊骇的是,站在角落的几名锦衣卫,包括刚刚烤完肉(或者说完成刑讯)的林凛指挥官,面对这足以让S级混血种都瘫软的龙威,毫无恐惧之意,而是一种司空见惯的神情,他们甚至没有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那位美女指挥官林凛,竟然向前一步,对着几位威严无匹的龙王,脸上露出一丝稍显局促但绝不畏缩的、粉丝般的表情,声音不大但清晰地请求道:“那个……几位大人,能……能不能拔一片龙鳞给我做个纪念?就一片!我保证好好收藏!”她的目光在小白圣洁的白色龙鳞、夏弥流转青铜光泽的翼尖和老唐那熔金般的主鳞上来回扫视,充满了热切的渴望。
路谷城只觉得眼前一黑。完了!这姑娘死定了!如此冒犯!她以为这些动辄毁灭城池、生杀予夺的龙王是吃素的吗?!他甚至能预想到龙王口中喷出的龙炎瞬间将她化为飞灰的场景,或者龙爪一抬就将她拍成肉泥!那简直是……不知死活!
出乎他意料的是——
小白那威严而庞大的龙首微微低垂,覆盖着圣洁白鳞的巨大龙爪并未拍下,反而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长者般的温和,落在了林凛的头顶,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她柔顺的短发。龙爪与渺小人类形成的对比,诡异而和谐。
“可以。”小白的声音在龙化形态下如同洪钟大吕,却带着明显的温和笑意。
在路谷城几近呆滞的目光中,小白随意地从自己侧翼拔下一片巴掌大小、闪耀着圣洁光辉、花纹繁复的白色龙鳞,轻巧地递到林凛手中。那片龙鳞边缘流淌着丝丝白金光泽的能量,入手冰凉沉重。
“哇!谢谢白王大人!”林凛如获至宝,兴奋得脸都红了。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尖,在小白那覆盖着白鳞、威严神圣的龙吻侧颊上,“吧唧”亲了一口!那画面……路谷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看到这个场景!
“喂喂喂!这不公平!”旁边的老唐(诺顿)不干了,熔金般的眼睛一瞪,轰隆隆的声音不满地响起,“就他有?我也要!我也要亲亲!”说时迟那时快,他那巨大狰狞的龙爪在自己胸腹处猛地一划拉,“嗤啦”一声,十几片边缘锋锐、流淌着熔金能量的厚重金色龙鳞被他硬生生扯了下来!他动作豪迈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急迫,似乎全无痛感,将这一小捧龙鳞一股脑塞给林凛:“给!都是上好的!至少亲十下!少一下都不行!”
林凛被他这夸张又豪横的举动逗乐了,爽朗地笑起来:“好嘞!诺顿大人最大方!”她接过那片片蕴含着火与金属狂暴能量的龙鳞,毫不含糊,在那巨大的龙首脸颊、下颚等够得着的地方,实实在在地亲了十下!每一次都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还没完!一旁的芬格尔看得眼睛都绿了,口水直流(字面意思)。他猛地跳起来,趁老唐沉浸在“报酬”的得意中没注意,一把抓住老唐尾巴上一块凸起、带着尖刺的鳞片边缘,嗷呜一声嚎叫:“芬格尔大爷也要!”用力一拔!
“嗷——!芬格尔你个杀千刀的!尾巴上那块是刚长在痒痒肉上!”老唐疼得巨大的身体一哆嗦,熔岩四溅,气得想一尾巴抽过去,又怕把这损友拍成肉饼。但他显然没真生气,只是骂骂咧咧。
芬格尔才不管,把那块还带着点熔岩温度、形状扭曲的暗红色鳞片塞到祝青锋面前,挤眉弄眼:“青锋妹子!看我的!咱也够大方吧?亲一口意思意思就行!”
祝青锋笑得见牙不见眼,丝毫不嫌弃鳞片形状奇葩,再次响亮地在芬格尔凑过来的大油脸上亲了一口:“谢谢芬格尔大哥!”
路谷城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大脑处理信息的核心模块似乎被彻底烧毁了。这……这都什么跟什么?!龙王和人类混血种少女之间玩起了互赠礼物和索吻?这世界是他妈的疯了吧?!
楚子航和夏弥对视一眼,赤红与翡翠的龙眸中都带着笑意。夏弥巨大的青铜龙翼优雅地一抖,一片流转着生命能量的翠绿色龙鳞脱落,飞向林凛。楚子航则伸出炽热的龙爪,精准地剥下一片边缘锋利如刀、红得如同岩浆核心的暗红色菱形龙鳞,也稳稳地抛给了她。
“谢谢耶梦加得大人!谢谢楚子航大人!”林凛欣喜地将这四份“龙王之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
路谷城彻底石化了。他呆立在原地,像一根被雷劈过的、烧焦了的朽木,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家族血统?什么混血种与龙族的宿命之战?什么龙王的威严不容亵渎?所有的认知,过去二十年甚至更久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眼前荒诞、离谱、温馨又恐怖的一幕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看着那个抱着龙鳞傻乐的年轻女军官,看着那几个恢复了人类形态、正在互相调侃的龙王(“老唐你幼不幼稚?”,“我不管,反正我亲到了!”),再看看那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隐隐露出些羡慕神情的普通混血种锦衣卫……
他的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飘在半空,只能无声地呐喊: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
世界不应该这样啊!龙王不应该生吞活剥了这些胆大包天的人类吗?人类不应该在龙威下瑟瑟发抖吗?大家怎么笑得像开新年联欢晚会?!那个拿烙铁的冷酷丫头和拔鳞片耍赖的龙王是什么关系?!那个路明非……他那个衰仔侄子……高天之君?!造物主?!
混乱的信息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最终只剩下一种名为“世界观崩塌”的剧烈眩晕感和彻底的无言以对。
亚麻呆住?不,他已经超越呆住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部荒诞不经的、演员还都是熟人的恐怖喜剧片里,而这部片子,好像他妈的才刚刚开场。
小白解除了龙化状态,重新变成那位斯文的教授,走到彻底失语的路谷城面前,温声道:“路先生,现在您愿意相信,关于令侄的事,并非玩笑,而是一个……需要重新定义世界的真相了吗?”
路谷城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他看着小白,看着楚子航,看着恺撒等人,最终艰难无比地、带着最后一丝理智的破碎声音,低声问了一个无比朴实却充满他此刻所有混乱和怀疑的问题:
“所以……现在的学院……真的正经教……教这个吗?”
他的眼神,是纯粹的、彻底被现实干懵了的茫然。
别墅里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一阵忍俊不禁的哄笑。芬格尔笑得捶胸顿足,老唐也捧腹大笑,夏弥笑得靠在了楚子航身上,连一贯冰山脸的源稚女,嘴角都忍不住勾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源稚生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有路谷城,站在一片笑声与几位龙王(人形)的注视下,依然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之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