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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当北极圈外永恒的极夜微光勉强透过尼伯龙根顶层的能量屏障,为这座钢铁丛林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蓝时,路明非早早地来到了乔薇尼的住处。

这间位于一栋加固过的赫鲁晓夫楼顶层的公寓,是路麟城在重建后特意安排的。窗明几净,陈设简单却温馨,有独立的供暖,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培育着耐寒苔藓和微型观赏植物的生态箱,为冰冷的房间增添了一抹倔强的生机。乔薇尼显然用心打理过,几件简单的家具擦拭得一尘不染,窗台上放着几本卷了边的旧书。

路明非推门进去时,乔薇尼正坐在窗边,对着外面被冰雪覆盖的“城市”发呆。阳光(人造的)透过窗户,在她依旧美丽但难掩岁月和忧虑痕迹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听到开门声,她猛地回头,看到是路明非,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如同冰原上骤然绽放的极光。

“明非。”她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快步迎了上来。

“妈。”路明非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张开双臂,将母亲紧紧拥入怀中。这个拥抱,迟到了太久,承载了太多的思念、愧疚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乔薇尼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用力回抱着儿子,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易碎的梦。

整整一天,路明非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母亲。他拉着乔薇尼在小小的客厅坐下,握着她的手,开始讲述那些她错过的岁月。他讲卡塞尔学院的初来乍到,他和芬格尔如何“猥琐”地躲在宿舍里看热闹,讲狮心会和学生会那些热血又中二的争斗。他略去了那些真正血腥残酷的屠龙任务,但提到了三峡水下的青铜城,提到了北京地铁里大地与山之王的苏醒,提到了芝加哥的混乱……当然,他重点描述了日本。

他讲述了东京的繁华与混乱,源氏重工的高耸与冰冷,高天原的灯红酒绿和他那段啼笑皆非的牛郎生涯。他描绘了极渊深处的壮观与恐怖,绘梨衣的纯净与脆弱,以及那个在夕阳下的梅津寺町,女孩在纸条上写下“Sakura最好了(前世)”的画面。他的声音在提到绘梨衣时,会不由自主地低沉下去,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怀念。

“后来呢?那个女孩……”乔薇尼敏锐地捕捉到了儿子情绪的变化,心疼地反握住他的手。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装出的轻松和甜蜜:“她……她很好。妈,我在日本……找到了一个女朋友。”他看着母亲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继续说道,“她叫上杉绘梨衣,是蛇岐八家上杉家的家主。她家……嗯,算是日本顶级的混血种家族吧,很有地位。她人特别好,特别单纯,对我也特别好。”

路明非的脑海中浮现出绘梨衣安静坐在他身边,大眼睛里全是依赖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真实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她不太会说话,但会用写字板和画画来表达。她总喜欢跟着我,像个小尾巴……妈,等我毕业了,我想……我想娶她。”

乔薇尼听着儿子的讲述,看着他脸上那抹罕见的、属于恋爱中人的柔和光彩,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用力点头,哽咽着说:“好……好!非非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妈妈为你高兴!绘梨衣……真好听的名字,一定是个好姑娘!妈妈真想见见她……”她擦着眼泪,又哭又笑,心中充满了对儿子终于找到幸福的欣慰,以及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的感激。

他们聊了很久很久,从日升到日落(尼伯龙根内部的时间模拟)。路明非仿佛要把积攒了十几年的话都倒出来,乔薇尼则贪婪地听着,弥补着那些缺失的时光。路明非甚至笨拙地帮母亲梳理着她依旧柔顺的长发,就像小时候母亲为他做的那样。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温暖和平静。

就在路明非沉浸于母子温情时,夏弥拉着楚子航在重建后的尼伯龙根里随意闲逛。

这座末日堡垒确实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和组织能力。街道规划得比上次整齐了许多,破损的建筑得到了修缮,甚至出现了一些简陋但功能齐全的公共设施:一个小型的物资分配中心,一个利用地热供暖的公共浴室,还有一个由废弃仓库改造的、摆着几张旧桌椅的“社区活动室”。空气净化系统似乎也升级了,那股浓重的水银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机油、消毒水和食物混合的复杂气息。

人们看到他们,眼神依旧复杂,混杂着敬畏、恐惧和好奇,但比上次纯粹的死寂多了一丝麻木的生机。他们刻意避开两人行走的路径,却又忍不住在远处偷偷观望。夏弥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她拉着楚子航的手,像一对真正来旅游的情侣。

“师兄,你看,他们把那个大坑填平了。”夏弥指着远处原本是水银池和青铜柱区域的位置。那里现在是一个小小的广场,铺着打磨过的金属板,几个穿着臃肿防寒服的孩子正在上面追逐着一个用废旧零件焊接成的圆球,发出模糊不清的笑闹声。

“嗯。”楚子航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广场边缘隐约可见的防御炮台基座。重建不代表放下警惕,只是将獠牙暂时收拢。

“他们还挺会想办法的嘛,”夏弥踢了踢路边一个用废弃油桶改造成的花盆,里面顽强地生长着一丛灰绿色的苔藓,“不过还是太压抑了,黑乎乎的,一点都不阳光。师兄,你说我们以后的家,要种满向日葵好不好?金灿灿的,看着就暖和!”

楚子航低头看着身边女孩亮晶晶的、充满憧憬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尼伯龙根冰冷的金属光泽,却依旧燃烧着灼热的生命力。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好。”一个字,承诺如山。

与此同时,尼伯龙根之外,真正的北极冰原上。

白川龙介走在最前面,银色的长发在凛冽的寒风中纹丝不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梳理过。他穿着月白色的长款风衣,身形在广袤的白色荒原上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

老唐熔金的竖瞳扫视着四周,时不时蹲下来,抓起一把雪,在指尖捻动,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稀薄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地热和矿物信息。

芬格尔则全副武装,臃肿得像只企鹅,扛着他那台宝贝摄影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镜头对准了无垠的雪原、嶙峋的冰山和铅灰色的天空,嘴里还念念有词:

“观众朋友们!这里是卡塞尔学院特约记者芬格尔为您带来的《北极探险实录》!现在我们跟随青铜与火之王诺顿阁下,以及尊贵的白王白川龙介阁下,深入这片神秘而危险的冰封之地!我们的目标是——寻找那失落已久的、属于黑王尼德霍格的蛛丝马迹!看!这亘古的冰川,这呼啸的寒风,是否在诉说着远古的秘辛……”

“芬狗,闭嘴,吵死了。”老唐头也不回地吐槽,“还秘辛呢,除了雪就是冰,连根黑王的毛都没找到。”

小白没有理会芬格尔的聒噪,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巨大的冰崖前。冰崖表面光滑如镜,折射着惨淡的天光。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点纯净如星芒的银辉,轻轻按在冰壁上。银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渗入坚冰深处。

他在感知,感知这片冰层深处可能残留的、属于黑王的“痕迹”——那种纯粹的虚无、终结与归墟的意志。他的精神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沿着冰层的脉络向地心深处蔓延。

老唐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走到小白身边,同样将手按在冰壁上。他闭上眼,熔金的竖瞳在眼皮下微微发亮。他感知的是“热”,是能量流动的轨迹,是任何与黑王骸骨或“虚无之壤”相关的异常能量残留。大地深处的地热流、远古冰封的气泡、甚至深埋冰层下的岩石辐射……所有的信息都汇入他的感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粉,打在芬格尔的摄像机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也不再说话,屏息凝神地看着两位龙王。

许久,小白缓缓收回了手指,指尖的银辉熄灭。他熔金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失望,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

“没有。”他的声音清冷,如同冰晶碰撞,“很干净。‘虚无之壤’连同它依附的骸骨,被彻底湮灭,没有一丝本源力量残留于此地。他应该还没有复苏,或者不会在这里复苏了。”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宣告。

老唐也睁开了眼,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熔金的竖瞳里也带着一丝释然,但更多的是无聊:“靠,白跑一趟。看来那老腊肉是真死透了,连点渣都没剩下。”他拍了拍手上的雪,“走吧芬狗,收工!回去看看明明那边怎么样了,说不定有好戏看。”

芬格尔有些意犹未尽地关掉摄像机:“唉,可惜了,还以为能拍到大新闻呢……不过能拍到两位陛下联手勘察,也是独家猛料了!”

小白微微颔首,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银发在风中划出优雅的弧线。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冰层和建筑,落在了尼伯龙根内部某处,那里,一场关于家庭与权力的风暴正在酝酿。

当小白、老唐和芬格尔回到尼伯龙根内部时,夜幕(模拟的)已经降临。街道上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为冰冷的钢铁世界增添了几分暖意,却驱不散某些人心头的寒意。

路麟城安排了一场“家宴”,地点就在物资分配中心旁边一个稍大的房间,算是整个尼伯龙根里比较“体面”的场所。一张长长的金属餐桌旁,坐着路明非、乔薇尼、路麟城,以及路明非的伙伴们:楚子航、夏弥、小白、老唐和芬格尔。末日派的十几位核心高层也受邀作陪,包括那位曾经被路明非挫骨扬灰的娜塔莎的继任者,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此刻正襟危坐,眼神复杂地看着路明非。

餐桌上摆满了食物,是末日派能拿出的最好的储备:压缩饼干重塑的糕点、罐头肉做的炖菜、脱水蔬菜汤、甚至还有一小瓶珍贵的合成酒。然而,食物的香气却掩盖不住席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

路明非坐在乔薇尼身边,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耐心地给母亲夹着菜,低声介绍着那些经过再加工的“美食”。乔薇尼脸上带着笑容,努力扮演着女主人的角色,但眼神深处的不安和忧虑无法掩饰。

路麟城坐在主位,背脊挺得笔直,刀削斧凿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机械地切着盘子里的食物,却几乎没怎么送进嘴里。他的目光偶尔扫过路明非,带着审视、愧疚,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领袖的警惕。他能感受到路明非身上那股内敛却无比强大的压迫感,以及他身边那几个“朋友”身上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非人气息。这场家宴,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无声的审判。

夏弥和楚子航安静地用餐,楚子航动作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夏弥则小口吃着,熔金的竖瞳滴溜溜地转,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席间众人的表情。老唐倒是毫不客气,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还点评:“嗯,这罐头肉炖得还行,就是香料少了点……这合成酒味道怪怪的,不如二锅头带劲。”芬格尔则充分发挥了“随行记者”的本能,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拍,但眼神已经记录下了所有微妙的瞬间。

小白只是安静地坐着,面前的食物几乎没有动。他像一尊完美的玉雕,清冷的目光偶尔扫过路麟城和那些末日派高层,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在座某些人最大的威慑。

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除了老唐偶尔的点评和芬格尔试图活跃气氛却冷场的尬聊,大部分时间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末日派的高层们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路麟城如坐针毡,每一次和路明非的目光接触都像被针刺了一下。他无法面对这个儿子。愧疚?有。恐惧?也有。但更多的是作为领袖,面对一个足以轻易摧毁他们数十年心血的强大存在的无力感。

路明非似乎完全无视了父亲的坐立不安。他全程的注意力都在母亲身上,体贴地照顾着她,讲述着轻松的话题,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庭聚餐。

家宴终于在一片压抑中结束。

路明非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优雅。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末日派高层,最后落在路麟城身上。

“爸,妈,”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跟我离开这里。”

这句话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勉强维持的平静。

乔薇尼猛地抬头看向路明非,眼中充满了惊讶、期待,还有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又看向路麟城,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的眼神充满了询问和依赖——几十年的相濡以沫,她早已习惯了在重大决定上看向自己的丈夫。

路麟城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餐具,抬起头,迎向路明非的目光。那眼神里有挣扎,有痛苦,有固执,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疲惫和决绝。

他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却异常坚定:“明非,你带你妈妈走。这里……是我的责任,是我的事业。我不能走。”

“为什么?”路明非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但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降低了几度。“你的事业?”他嘴角勾起一个微冷的弧度,“一个建立在囚禁我弟弟、利用我母亲(前世)、最终也被证明无法真正抵御龙族威胁的堡垒?一个连自己妻儿都无法保护的‘避风港’?”

路麟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路明非的话像刀子一样戳中了他最深的痛处和执念。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发白。

“这里还有上千人!”路麟城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领袖的责任和固执,“他们信任我,把命交给我!我不能抛下他们!我走了,这里怎么办?外面……外面太危险了!混血种的世界,龙族的威胁……”

“危险?”路明非打断了他,声音陡然变得冰冷锐利,那双深渊般的黑瞳中,仿佛有熔岩的光芒在涌动。“爸,你最大的危险,就是你自己,还有这个地方!”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末日派的高层们感觉呼吸一窒,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连老唐都放下了叉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楚子航的手无声地搭在了“归尘”的刀柄上。夏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小白依旧平静,只是目光更冷。

“你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路明非盯着路麟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意味着你是我路明非的父亲,是我高天之君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软肋!意味着,任何想要对付我的人,都会把目光投向这里!他们抓不到我,但他们可以抓到你,抓到我母亲!然后,用你们的命,来威胁我,逼迫我!”

路明非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寒意和残酷的现实。

“上一次,我为了救弟弟,可以闯进来,可以杀人。下一次,如果是为了救你们,你觉得我会怎么做?我会在乎挡在我面前的是谁吗?是这些你所谓的‘信任你的人’,还是这座你视为生命的堡垒?”路明非的目光扫过那些面无人色的末日派高层,“他们,以及这座尼伯龙根本身,都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成为必须被清除的目标!因为你们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威胁!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可能威胁到你们的东西,提前碾碎!”

赤裸裸的威胁,冰冷而残酷,却又充满了令人绝望的逻辑。保护,必须以毁灭为前提。

路麟城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他一直以为自己坚守的是责任和人类的火种,却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成了儿子致命的弱点,更可能将整个末日派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乔薇尼捂住了嘴,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看向路麟城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哀求。

整个房间死寂一片,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收敛了部分外放的威压,但语气中的强势丝毫未减。

“所以,爸,我不是在请求你,我是在给你一个选择,给这里所有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他竖起一根手指,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更重的砝码,“一个你无法拒绝的价格。”

“带着妈妈,跟我走。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路明非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得路麟城喘不过气,“作为交换,我承诺:我会放过这里的所有人。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再招惹是非,这个尼伯龙根,可以继续存在下去。我路明非,以高天之君的名义起誓,将永不踏入此地一步。”

这个承诺,对末日派的人来说,无疑是黑暗中的曙光!

“但是,”路明非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北极最凛冽的寒风,目光如同冰锥刺向路麟城,“如果你拒绝……”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目光缓缓扫过在座每一个末日派高层惊恐的脸。

“那么,很抱歉。为了保护我的父母,为了彻底消除软肋带来的风险,我只能选择最彻底的方式——让这个尼伯龙根,连同里面的一切,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他微微侧身,仿佛在向父亲介绍自己带来的“保障”,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天气,却字字千钧,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爸,我的话就不必多说,但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朋友们。”

他指向楚子航:“这位,我师兄楚子航。他刚刚在蒙古高原,亲手斩断了黑王尼德霍格原初尸骸的臂骨。他走完了封神之路,是沐浴龙王之血而不死的男人。”楚子航面无表情,只是搭在刀柄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一股铁血肃杀之气无声弥漫。

他指向夏弥:“这位,我小师妹夏弥。她另一个名字,是环绕中庭的尘世巨蟒——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耶得!”夏弥甜甜一笑,熔金的竖瞳中却闪过一丝属于龙王的漠然威严,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重力场微微扭曲。

他指向芬格尔:“这位是我的废柴师兄芬格尔。他没什么大本事,”路明非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芬格尔配合地露出一个“我很菜”的谄媚笑容,然后才慢悠悠地补充道,“也就只能在暴怒状态下,一刀斩断长江上的高架桥而已。”芬格尔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变得猥琐又得意,对着末日派的高层们挤眉弄眼。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小白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最后这位,是龙族中至高无上的大祭司,高贵的白王,白川龙介。”小白微微颔首,银发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熔金的竖瞳平静地看向路麟城,那目光中蕴含的古老威压和浩瀚如星海的力量,让路麟城感到灵魂都在颤栗。

“现在,爸,”路明非重新看向父亲,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最终审判的意味,“告诉我你的选择。是带着妈妈跟我离开,让这里的人继续活下去?还是……留在这里,然后看着你所珍视的一切,被彻底抹去?”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路麟城身上。末日派的高层们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他们不敢出声,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乔薇尼紧紧抓着路明非的手臂,泪眼婆娑地看着丈夫,无声地恳求着。

路麟城站在那里,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颤抖着。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跟随他多年的伙伴眼中的绝望和祈求,看着妻子眼中深切的痛苦和渴望,最后,目光落在路明非那双深邃、冰冷、却又仿佛燃烧着暗火的眼眸上。

他知道,儿子不是在开玩笑。这个曾经在他眼中懦弱、需要保护的“衰仔”,已经成长为掌控着足以毁灭世界力量的君王。

他给出的,根本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一道生与死的单选题。留下,意味着拉着所有人陪葬。离开……意味着放弃他坚守半生的事业和信念,成为依附于儿子羽翼下的“累赘”。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难熬。

终于,路麟城挺直的脊背,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了一般,微微佝偻了下去。他闭上眼,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迅速消失在深刻的皱纹里。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眼,目光越过路明非,望向窗外尼伯龙根那冰冷而熟悉的钢铁苍穹,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疲惫和认命:

“……我们……跟你走。”

尼伯龙根内部的气氛瞬间变得极其诡异。末日派的高层们在巨大的恐惧消散后,涌上心头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对路麟城夫妇的复杂情绪——既有对他们离开的惋惜(毕竟路麟城是核心领袖),更有对他们离开所带来的“和平”的庆幸。

路麟城夫妇的离开准备简单而迅速。他们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贵重物品,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乔薇尼依依不舍地抚摸着窗台上的小生态箱,最终只取走了里面一片最翠绿的苔藓,用一个小盒子装好。

告别是沉默而压抑的。路麟城没有对任何人交代什么,只是对几位核心高层点了点头,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嘱托、歉意、以及深深的疲惫。乔薇尼则和几位相熟的女伴拥抱告别,泪流满面。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敬畏、恐惧、好奇、不舍、庆幸——路明非一行人,簇拥着路麟城和乔薇尼,走向尼伯龙根的出口。

当那扇幽蓝色的光门再次开启,凛冽的北极寒风涌入时,路麟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他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地方。冰冷的钢铁建筑在模拟的“夜色”中沉默矗立,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灯光在寒风中摇曳。这里曾经是他的理想国,他的堡垒,最终却成了他不得不逃离的囚笼。

“走吧,爸。”路明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无波。

路麟城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外面冰冷刺骨却无比自由的空气,搀扶着乔薇尼,迈步踏入了光门之中。这一步,踏出的是过去的执念,踏入的是未知的、由儿子掌控的未来。

光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将尼伯龙根的景象彻底隔绝。

外面,巨大的运输机引擎已经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螺旋桨卷起漫天雪雾。芬格尔早已冲上飞机去调试他的设备。老唐和楚子航守在舷梯旁。小白静静地看着他们走来。

路明非扶着母亲登上舷梯,路麟城紧随其后。当他的脚踏上冰冷的金属台阶时,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那片巨大的冰崖。尼伯龙根的门户已经消失,只剩下亘古不变的冰川。

“别了……”路麟城在心中无声地说了一句,不知是对这片冰原,还是对过去的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不甘,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入路明非的耳中:

“明非……你终究……还是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一个用力量胁迫亲人的……暴君!”

是路麟城。他没有回头,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路明非能听见。这句话,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和尊严。

路明非登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但在他踏上机舱的那一刻,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父亲僵硬的背影,然后投向下方无垠的白色荒原。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混合了嘲讽、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悲凉的弧度。

“暴君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带着路鸣泽特有的玩味腔调,“哥哥,权力从来不是选择,而是责任。保护所爱,有时……就需要暴君的手段。”

路明非没有回应路鸣泽。他走进温暖的机舱,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北极的严寒彻底隔绝。

机舱内,乔薇尼紧紧抓着儿子的手,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既有离开故地的伤感,也有对未来的茫然和一丝期待。路麟城坐在靠窗的位置,脸色依旧苍白,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翻涌的雪雾,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夏弥体贴地给乔薇尼倒了一杯热水。楚子航坐在对面,闭目养神。“归尘”安静地靠在他身边。老唐大大咧咧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瘫下,嘟囔着:“总算离开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回去得好好泡个热水澡……”小白则坐在角落,银发垂落,闭着眼睛,仿佛已经入定,周身散发着宁静的气息。

芬格尔扛着摄像机,镜头扫过舱内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路明非沉静的侧脸上,心中默念:“卡塞尔学院S级学员、学生会主席、高天之君路明非,于北极尼伯龙根成功寻回父母,末日派时代终结……这头条够劲爆!”

引擎的轰鸣声陡然加大,运输机在压实的冰跑道上开始加速滑行,机体剧烈地震颤着,最终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昂首刺入铅灰色的北极天穹。

窗外,无边无际的白色冰原在视野中急速缩小、退后。巨大的冰裂隙如同大地的伤痕,蜿蜒伸向远方。嶙峋的黑色山岩在冰雪中倔强地探出头颅。更远处,瑰丽变幻的极光如同神灵的幕布,开始在深紫色的夜空中无声地流淌、舞动,绿、紫、粉的光带交织变幻,神秘而壮丽。

机舱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暖气系统微弱的气流声。

路明非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母亲的体温透过紧握的手传来,是真实的温暖。

父亲的指责如同冰冷的刺,扎在心底。绘梨衣纯净的笑脸、楚子航斩断神骸的决绝、夏弥的活力、老唐的豪爽、小白的超然、芬格尔的猥琐……一张张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日本海沟的深渊、高天原的喧嚣、红井的悲鸣、蒙古高原上与神骸的惨烈搏杀……一幕幕场景交织翻腾。

责任、力量、守护、代价……这些词汇从未如此沉重而清晰地压在他的肩头。高天之君?不,他依然是那个渴望平凡、害怕孤独的路明非。只是,命运早已为他选定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这条路上,有他必须守护的人,有他必须背负的罪,有他必须挥动的……名为“暴君”的权柄。

他不再是棋子,而是执棋者。棋局已开,落子无悔。

北极的极光在舷窗外无声地燃烧,为这场跨越生死、寻回亲缘的北极之旅,也为路明非那注定波澜壮阔的未来,拉上了第一幕的帷幕。

运输机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之上,下方是翻滚如海的云浪,上方是深邃无垠的星空。机舱内的气氛在最初的沉寂后,渐渐缓和下来。

乔薇尼靠在路明非肩上,疲惫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让她沉沉睡去,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路明非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母亲睡得更安稳些,轻轻拉过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他低头看着母亲沉睡中依旧难掩忧虑的眉眼,心中五味杂陈。寻回了母亲,却似乎让父亲的心离得更远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路麟城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依旧保持着望向舷窗外的姿势,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窗外的星光和云海无法映入他空洞的眼眸。芬格尔试图搭讪几句,都被路麟城用沉默或者极其简短的“嗯”、“哦”挡了回去。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重的、自我封闭的气息,让机舱里的人都感到有些压抑。

老唐受不了这种沉闷,凑到楚子航和夏弥那边,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们白天在冰原上的“探险”(主要是吐槽啥也没找到),试图活跃气氛。夏弥很配合地发出惊叹和笑声,楚子航虽然依旧话少,但紧绷的嘴角也放松了些许,偶尔点点头。

小白则起身,走到路明非旁边的空位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递过去一杯温热的水。路明非接过,低声道:“谢谢。”小白微微摇头,熔金的竖瞳看向沉睡的乔薇尼,又扫了一眼路麟城僵硬的背影,声音清冷如泉:“血脉的羁绊,是力量,亦是枷锁。时间会抚平沟壑,或加深裂痕,皆在人心一念。”他的话像谜语,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安慰。

路明非苦笑着点了点头,小口喝着水。是啊,时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让母亲适应新的生活,让父亲接受现实,让自己……真正学会如何运用这份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力量,去守护而非毁灭。

旅途漫长。当乔薇尼醒来时,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她开始小声地和路明非聊起天来,问起卡塞尔学院的生活细节,问起恺撒、诺诺,尤其是问起绘梨衣,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路明非耐心地回答着,尽量描绘得轻松美好。

夏弥也凑了过来,绘声绘色地补充着学院里的趣事,特别是绘梨衣的一些可爱举动,逗得乔薇尼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路麟城依旧沉默,但紧绷的背脊似乎放松了一些。他不再完全背对着众人,偶尔也会转头看一眼谈笑的妻子和儿子,眼神复杂难明。芬格尔抓住机会,拍了几张温馨的“全家福”(虽然路麟城表情僵硬),美其名曰“历史性时刻的珍贵记录”。

经过漫长的飞行,当运输机开始降低高度,下方出现了熟悉的、被葱郁森林环绕的卡塞尔学院建筑群轮廓时,机舱内的气氛再次变得不同。

乔薇尼紧张又期待地趴在舷窗上,看着下方那些充满异域风情的尖顶建筑和宽阔的草坪,这是他们阔别已久的卡塞尔学院。

“嗯,妈,我们快到了。”路明非握住母亲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微汗。

路麟城也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下方那片象征着混血种世界秩序中心的土地。他的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离开了他的堡垒,这里,又将是他和妻子的何方?

运输机平稳地降落在卡塞尔学院专属机场的跑道上。舱门开启,熟悉而湿润的空气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涌入。

舷梯下,早已有人等候。

站在最前面的是校长昂热。他依旧一身考究的银灰色西装,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而真诚的笑容,手中没有拿他标志性的茶杯,以示郑重。他的目光扫过路明非,带着赞许,然后落在乔薇尼和路麟城身上,微微颔首致意。

凯撒·加图索和诺诺站在昂热身侧。凯撒金发耀眼,身姿挺拔,脸上带着贵族式的得体微笑,蓝眼睛里是真诚的欢迎。诺诺则是一身利落的红色皮夹克,红发如火,她对着乔薇尼热情地挥手,笑容灿烂。

施耐德教授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布满疤痕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透着一丝欣慰。装备部的阿卡杜拉部长和几个核心研究员也来了,穿着油腻的白大褂,好奇地探头探脑,目光灼灼地盯着飞机,似乎想看看路明非有没有从北极带回来什么“有趣”的样本。

更远处,一些闻讯而来的学生和教员们也在好奇地张望。S级学员路明非成功寻回失踪多年的父母,这个消息早已在学院内部引起轰动。

路明非扶着母亲走下舷梯。乔薇尼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和迎接的人群,显得有些拘谨,下意识地抓紧了儿子的手臂。路明非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以示安抚。

“欢迎回来,明非。”昂热校长率先走上前,声音温和有力,然后看向乔薇尼和路麟城,“更欢迎你们回来,乔薇尼,路麟城。卡塞尔学院,将是你们新的家园。”

“校长。”路明非点头致意。

“昂热校长好久不见,给您添麻烦了。”乔薇尼连忙微微躬身,显得有些局促。

“不必客气,乔薇尼。”昂热优雅地回礼,“明非是我们的骄傲,你们不在的日子里,他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好好适应新生活。”

凯撒走上前,对着路明非胸口轻轻捶了一拳(动作很轻),笑道:“干得漂亮,明非!”然后转向乔薇尼,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笑容迷人:“乔薇尼阿姨,我是凯撒·加图索,明非的朋友。欢迎回到卡塞尔,您比明非形容的还要美丽年轻。”一句话,让乔薇尼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诺诺则直接给了乔薇尼一个热情的拥抱:“阿姨!终于见到您了!我是诺诺,路明非的师姐!以后我罩着您!”她的自来熟和热情瞬间拉近了距离。

路麟城沉默地跟在后面,看着妻子被热情包围,看着儿子与这些强大的混血种们熟稔地互动,看着这片生机勃勃、秩序井然却又暗流涌动的学院,他心中百感交集。这里不是他熟悉的、与世隔绝的钢铁堡垒,这里是混血种世界的中心,是他儿子力量的源泉,也将是他和妻子未来生活的地方。他感到格格不入,却又无处可逃。

施耐德只是对路明非点了点头,目光在路麟城身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多言。装备部的疯子们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路主席!北极有发现什么新的炼金材料吗?”

“冰层下面有没有远古龙类化石?”

“尼伯龙根的能量屏障结构有没有新突破?”

……

路明非有些头疼地应付着。

“好了,阿卡杜拉,让明非和他的家人先休息。”昂热校长适时地解围,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谈。”

在众人的簇拥下,路明非带着父母,踏上了卡塞尔学院的土地。新的生活篇章,就此翻开。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寻回父母只是开始。路明非身份彻底公开,高天之君的力量举世瞩目,随之而来的,将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无法预知的挑战。这份短暂的宁静,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间隙。

昂热校长亲自为路麟城夫妇安排了住所,并非在喧闹的学生宿舍区,而是位于学院后山一片清幽林地里的一栋独栋别墅。这里环境优美安静,视野开阔,安保措施严密却又不会给人囚禁感,是学院用来接待重要访客或安置特殊人物的居所。别墅内部装修典雅舒适,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

乔薇尼对这安排非常满意,尤其是那个小花园,让她眼中重新焕发了光彩。路麟城依旧沉默寡言,但也对昂热表示了感谢,只是他的沉默和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疏离感,让负责安置的工作人员都感到有些小心翼翼。

路明非几乎每天都会过来陪伴母亲。乔薇尼适应得很快,她本就是性格坚韧的女性。

在诺诺的热情引导下,她开始熟悉阔别已久的学院的环境,去图书馆看书,在花园里尝试种植一些花草(虽然北美的气候和植物让她需要重新学习)。路明非会陪着她散步,给她讲学院的历史趣闻,讲他日常的“工作”(美化过的屠龙任务),更多的时候,是听母亲讲述他小时候的趣事,填补那些他缺失的记忆空白。母子间的温情在宁静的日子里慢慢沉淀、发酵。

路麟城则像一尊沉默的影子。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别墅里看书,或者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树林发呆。

他拒绝参与学院的事务,对混血种的世界保持着刻意的距离。路明非尝试和他交流,得到的回应总是冷淡而简短。父子间的隔阂,如同横亘着一道无形的冰川。乔薇尼夹在中间,努力调和,效果甚微。

与此同时,卡塞尔学院内部,因为路明非父母的到来和他身份的彻底公开,暗流也在悄然涌动。

楚子航和小白相对而坐。中间的小几上放着一壶清茶。

“路麟城的意志很坚定,封闭自我是最后的堡垒。”小白端起茶杯,看着氤氲的热气,“他需要时间,或者……一个巨大的冲击。”

楚子航沉默片刻:“巨大的冲击?”

小白熔金的竖瞳望向远处后山别墅的方向:“比如,让他亲眼看到,他所抛弃的‘平凡’世界,比他的堡垒更值得守护。或者,让他看到,他的儿子所拥有的力量,足以守护他曾经梦想守护的一切。”他抿了一口茶,“这需要契机。强求不得。

后山别墅·花园。

乔薇尼正小心翼翼地给一株刚移栽的北美杜鹃浇水。路麟城站在她身后的回廊下,静静地看着。

“麟城,”乔薇尼没有回头,声音温柔,“明非今天说,想请我们周末去他那里吃饭。他说……想让你尝尝他的手艺。”

路麟城身体微微一僵。

“他长大了,麟城。”乔薇尼放下水壶,转过身,走到丈夫面前,握住他冰凉的手,眼中带着恳求,“看看他,看看他身边那些朋友,看看他为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我们拼命保护的小孩子了。他……他在努力保护我们。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路麟城看着妻子眼中真挚的泪光和期盼,又想起儿子那双深邃、复杂、却始终带着一丝渴望的眼睛。

他坚硬的心防,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他反手握住了妻子的手,依旧没有说话,但那紧握的力度,传递了一丝动摇的信号。他抬头看向学院主楼的方向,那里,有他强大到陌生的儿子,和他需要重新认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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