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明很快审问出结果,假杨春名叫杜喜,这是第二次打着醉香楼的旗号把女孩们送到鞑靼。
上次八人,这次十四人,算上薛晚棠共计二十三人。
杨春气得踢了杜喜好几脚:“胆敢冒充老子,我看你活腻歪了。”
杜喜的牙被柳朝明打掉,嘴里冒着血泡,他吐了好几口,自认倒霉,怎么还能在远离京城的地方遇到正主,真让人崩溃。
柳朝明问:“鞑靼那边的人如何接应?”
杜喜不想说,柳朝明用面纱把他的脖子缠住,在他耳畔低语:“这里地处荒凉,客栈不想多事,你不说我现在杀了你抛尸荒野,我带姑娘们回京,皇上定会嘉奖我,至于你背后的主子,再找人顶上你即可。”
杜喜知道柳朝明说的是实话,他早有耳闻辅国公的手段。
辅国公柳朝明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枢密使谷庸方就是被他所杀,当时还在午门示众,京城无人不知,所以他才敢打着辅国公亲信杨春的旗号去骗姑娘。
杜喜眼神闪躲,脖子被勒呼吸困难,很快脸颊涨得通红:“我说了也是死路一条,不管我去哪,都难活命。”
柳朝明放松了面纱,杜喜大口吸了几口气,低下头猛咳嗽。
柳朝明道:“略卖姑娘肯定不止你一个人,只要想查,回京后掘地三尺我也会查清楚,不过那时候你或者陈尸荒野或者被关进大牢。”
柳朝明拉长了声音:“就看你如何选。”
杨春又踢了杜喜一脚:“你替谁瞒着?你死了有人哭吗?你实话实说,说不定还有活着的机会。”
杜喜想起家中老母和媳妇,心一横:“辅国公当真不会杀我?”
柳朝明冷笑,“你这个小虾米,还以为自己手眼通天?出事了,你的主子第一个杀了你,你信不信?”
杜喜神色松动。
柳朝明轻轻道,“我现在杀了你,无非替姑娘们解解气,有何用?”
杜喜被柳朝明贬低得一文不值,脸涨得通红。
“可你的上家就不一样了,大胤能联系鞑靼略卖姑娘的人,没几个。”
杜喜终于动摇,缓缓交待,“鞑靼那边接应的人叫多坦,据说是鞑靼二王子的亲信,我卖这些姑娘过去,他们是要做为礼物送给各部落首领,笼络人心。”
“多坦?”柳朝明默念这个名字,“一个姑娘卖多少银子?”
“换成我们大胤的银钱,一百两一个人。”杜喜老实交代。
“京城这边呢?你赚到的银子交给谁?”柳朝明感觉那条大鱼就在身边。
杜喜道,“与我交接的人是清福楼的掌柜,可我感觉他也是中间人,其他我真就不知道了。”
柳朝明走出房间时,薛晚棠和姑娘们都不见身影,问了伙计,只说看到姑娘们都上楼了,似乎不太高兴。
柳朝明手搭柜台,冲伙计努努嘴,“你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
伙计打量柳朝明一番,猜不出他的身份,只当是个路过的商客也不避讳,“什么破官府,什么破玩意,就知道欺诈百姓。”
“哦?”柳朝明沉下脸,“怎么回事?你不妨说说?我经常在京城走动,认识一些人,有事可以帮你解决。”
伙计脸上露出些笑容,摇摇头,“没用,不想说。”
柳朝明喝了一口茶:“也行,多管闲事没好处。”他笑得很真诚。
伙计再多看柳朝明几眼,发现面前的男人英俊挺拔,有上位者的威严,不免心生好感:“也没什么别的事,我这客栈地处两府交界,谁都能来管一管,官官相护,银子都交双份。”
柳朝明沉下脸,去岭南这一趟,他已经看到,皇上虽励精图治,到了州府执行的时候,很多官员出纰漏。
很多地方,更是与皇上以民为生的宗旨相左。
伙计发现柳朝明沉下脸,释然道:“这位爷是好心人,听到这些事是不是也觉得气愤?我早就看开了,都一样,活着也就这样。”
柳朝明摇摇头:“怎么能一样?你放心,等我处理好手里的事情,回京城后一定找人帮你解决。”
伙计笑着:“行啊,谢谢爷。”
柳朝明看出来,伙计并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也许百姓已经对朝廷失去信心,只要活着,怎么样都可以。
柳朝明把此事认真记在心底。
薛晚棠这边与柳朝明安排好,回到房间先找玲姬。
玲姬刚才目睹了薛晚棠与一男子搂在一起,正低声与相熟的一个女孩议论这个事。
玲姬很困惑,见薛晚棠走向她,止住话头。
薛晚棠大大方方:“玲姬,这两天多亏你照顾,刚才你看到了,那个男人是我要嫁的人,我们在这偶遇。”
薛晚棠的坦诚让玲姬心里很舒服:“我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玲姬很高兴。
薛晚棠接着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去鞑靼了,还有一件事我想说,这个男人是当朝辅国公柳朝明。”
薛晚棠安安静静等待玲姬和那个女孩的反应,果然,玲姬把这句话消化半天,捂住嘴:“天啊,这怎么可能?”
薛晚棠拍拍她的手背:“醉香楼你一定了解,也知道它是辅国公的产业,杨春呢?更是辅国公身边的亲信,既然这样,把我们带去鞑靼的杨春呢?为什么辅国公不认识他?”
玲姬震惊得张大了嘴。
薛晚棠点点头:“是的,一切都是骗局,假杨春带我们去鞑靼是想卖掉我们。”
玲姬大喊一声,趴在薛晚棠肩头如筛抖,“怎么可能?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怎么会这样?”玲姬身边的女孩也哭了。
同房间的其他女孩见玲姬抱着薛晚棠瑟瑟发抖,也听到了三人对话的些许片段,都焦急地凑过来:“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薛晚棠面向众人,自我介绍:“我叫薛晚棠,京城仁和医馆不知道大家是否熟悉,我是仁和医馆的大夫,今日在这偶遇辅国公,辅国公与鞑靼根本没有联系,也没有送我们去鞑靼一说,给我们带队的这个人是骗子。”
众人听了纷纷慌张起来。
薛晚棠笑笑:“大家不必担心,辅国公已经制服了骗子,现在大家听我说,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早我们启程回去,大家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大部分女孩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其中一个女孩面露不快:“明天回去?可我们都交了二十两银子,就这么回去了?”
女孩的话让一部分人动摇,“对啊,我们是花了钱的,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呢?当时杨哥说是送我们去鞑靼做工,为什么不能送我们过去呢?我不想回京城。”
薛晚棠一时无言。
“对啊,杨哥说带我们去赚钱,现在你说他是骗子,要带我们回去,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难道不是串通好了骗我们钱财?”一个女孩生气地问。
连玲姬都站直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薛晚棠。
薛晚棠:“你们所谓的杨大哥是个骗子,大胤与鞑靼根本没有送女孩过去的信函,醉香楼更没有在鞑靼开饭庄一说,假如你们执意去鞑靼,我也没办法。”
那个女孩提高音量:“那我们的二十两银子怎么办?你得赔给我们。”
薛晚棠无语至极。
“不行,既然你说杨大哥是假,那你把银子赔给我们,不然我不和你回去。”那个女孩依旧坚持,一直与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女孩也站到了她身边。
薛晚棠看向玲姬,玲姬低下头,不与薛晚棠对视,她也花了银子,也不希望银子就这么没了。
薛晚棠气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冒着生命危险去解救这些女孩,没想到换来这样的结果。
“你们向我要银子没有任何道理,既然这样,我不强迫,假杨春想把你们卖到鞑靼,既然你相信他,那你亲自去问他好了。”薛晚棠打开门,柳朝明正目光深沉地站在门口,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薛晚棠见到柳朝明,一身委屈无处发泄。
柳朝明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人各有命,何必强求?明日我们只管押着杜喜,也就是假杨春回京,入京后即刻投入大牢,至于这些人,想走便走,想去鞑靼便去鞑靼,你何必管那么多?”
柳朝明心疼薛晚棠,假如不是在这偶遇,他后怕,他怕这一辈子会失去薛晚棠。
被她解救的这些女孩呢?
会感谢她?
不奢求感谢,柳朝明只期待她平安。
世事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他不希望她承受这些事,她只管悠然种花草,每日开心快乐,世人的悲喜都有各自因果,他不希望她参与。
薛晚棠埋着头,真没想到她费心解救的女孩竟是这样胡搅蛮缠。
柳朝明再次重申,“杜喜犯了略卖人口的重罪,此刻开始押解回京,至于你们,随意。”
柳朝明拉过薛晚棠,心疼她受伤,低声道,“你救了人,到此为止,怎么?还想负责把她们送回京城?”
薛晚棠咬咬唇,摇头,“你说的对。”
柳朝明露出笑容,“别管闲事。”
柳朝明拉着薛晚棠走出房间的时候,回头对女孩们道,“杜喜五日后在府衙开审,想要银子,出庭作证,假如觉得丢人,也可不来。”
玲姬在薛晚棠走出门时紧跑两步拉住薛晚棠的袖子,“薛姑娘,我信你,你别扔下我。”
薛晚棠静静看着她,轻轻抽回手,“我很感谢你帮了我,可我也救了你,在你应该支持我的时候你选择中立,其实你已经走到了我的对立面,不好意思,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