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早春,垂柳刚抽出嫩芽,运河上的冰面尚未完全消融,天元镖局却已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林远站在总舵门前,看着工匠们将崭新的红绸挂上飞檐,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前日,漕运衙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喜报还在案头,上面赫然写着要为天元镖局颁发“天下第一镖”的殊荣,如此高调的表彰,在漕运史上实属罕见。
“掌柜,胡文远的人在码头散布谣言,说这表彰是您用银子买通了官府。”苏婉娘匆匆赶来,手中的情报信还带着潮气,“还有人说,漕运衙门此举是为了打压徽商,平衡江南商道势力。”
林远摩挲着手中的喜报,宣纸边缘的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清楚,这份荣耀既是对天元镖局多年努力的认可,更是一场无形的考验。自建立标准化仓储系统后,镖局的货物损耗率降至大明最低,运输时效提升三成,商户满意度高达九成,这些实打实的数据虽为表彰奠定了基础,但漕运衙门突然的高调嘉奖,背后必定另有深意。
三日后,漕运总督王大人的官船缓缓驶入扬州码头。甲板上,三十六名锦衣卫身披飞鱼服,腰悬绣春刀,分列两排,气势威严。码头上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和各地商户,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这次表彰规格极高,连京城的工部都派人来了!”
“天元镖局确实厉害,我家的丝绸交给他们运,从未出过差错。”
“哼,指不定背后有什么交易,胡东家的徽商商会可不比他们差!”
林远率领天枢护卫队和镖局上下,在码头恭敬迎接。王大人下船后,目光扫过整齐列队的镖师,落在林远身上:“林掌柜,此次表彰,乃是圣上听闻了天元镖局的功绩,特命本官前来。这些年,你们保障漕运安全,革新运输之法,实乃大明商户之表率。”
简短的寒暄后,众人移步至扬州府衙。大堂内,工部侍郎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扬州天元镖局,自创立以来,于漕运一事多有建树。其首创接力运输、组建专职护卫、革新仓储之法,不仅使商路畅通,更惠及百姓民生。特赐‘天下第一镖’金匾,望尔等再接再厉,为我大明商运再立功勋......”
金匾缓缓抬起,“天下第一镖”五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林远率众人跪地谢恩,心中却在思索:圣上对商业之事向来谨慎,此次亲自下旨表彰,必定是漕运衙门在朝中多方运作的结果。而这背后,是否与胡文远日益膨胀的势力有关?
表彰仪式结束后,王大人单独留下林远:“林掌柜,此次表彰,既是嘉奖,也是责任。胡文远暗中扩充海上势力,其船队动向诡秘,朝廷希望天元镖局能协助官府留意动向。”王大人语气一顿,意味深长道:“不过徽商根基深厚,行事还需谨慎。”
林远心中一震,这才明白朝廷深意。表面是褒奖,实则是希望镖局能制衡徽商。“卑职明白,定当暗中查探,绝不打草惊蛇。”
消息很快传到徽州。胡文远盯着手中的密报,翡翠扳指被捏得咯咯作响。书房内,来自东瀛的浪人首领山田信长跪坐在地,刀刃寒光映着他脸上的刀疤。“胡桑,我们的火器已经准备就绪,是否要......”
“不急。”胡文远抬手制止,眼中闪过阴鸷,“林远现在风头正盛,硬碰硬只会让朝廷抓住把柄。通知所有商船,近期低调行事。”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新安江,“但该准备的,一样都不能少。”
扬州城内,表面的欢庆下暗潮涌动。林远安排刘庆福带领情报小组,伪装成普通商船,在徽州海域附近巡查。然而每次接近徽商船队,对方总能提前察觉,巧妙避开。
“掌柜,徽商的船队似乎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刘庆福满脸懊恼,“我们换了三次暗号,他们都能识破。”
林远眉头紧锁,突然想起表彰当日,在人群中看到的几个陌生面孔。那些人衣着普通,却在角落里一直盯着镖局众人。“苏婉娘,立刻查一下近期出入扬州的徽商眼线,重点排查与漕运衙门有关联的人。”
果然,经过细致调查,发现漕运衙门内一名文书,每月都会收到来自徽州的神秘信件。当林远将证据摆在王大人面前时,对方却长叹一声:“徽商在朝中根深蒂固,此人背后牵扯太多,暂时动不得。林掌柜,以后行事,只能更加小心了。”
与此同时,胡文远正在谋划新的布局。他通过朝中关系,施压漕运衙门,颁布新的商船通行条例。条例中诸多条款看似平常,实则处处针对天元镖局:比如规定商船夜间航行必须申请特别许可,而审批权却牢牢握在与徽商交好的官员手中;又要求所有护卫队火器必须重新登记,借机拖延镖局的装备更新。
林远看着新颁布的条例,苦笑一声。这一招釜底抽薪,既不落下把柄,又能慢慢削弱镖局实力。“传令下去,所有商船白天集中运输,避开夜间限制。火器登记一事,让马奎亲自去办,务必盯紧每个环节。”
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天下第一镖”的金匾在阳光下依旧耀眼,却也成为了天元镖局的枷锁。林远站在匾额下,望着远处繁忙的码头,心中明白,这只是个开始。胡文远的反击才刚刚拉开序幕,而朝廷的态度暧昧不明,未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但他眼神坚定,握紧拳头——天元镖局既然扛起了这面大旗,就绝不会轻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