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码头的罢工进入第八天,积满灰尘的货箱如同沉默的控诉者,堆叠在岸边。林远站在镖局库房前,望着空荡荡的钱箱,手中紧攥着新拟定的招募告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高薪招募新船工的计划虽已敲定,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掌柜,漕帮在各个城门都安插了眼线,一旦发现我们招募新人,怕是要立刻动手。”刘庆福神色凝重,将最新收集的情报递上,“而且,扬州城的船工大多被漕帮威胁,不敢轻易应招。”
苏婉娘在一旁核算着账本,声音里透着忧虑:“高薪招募虽能吸引新人,但我们的资金储备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若不能在短期内恢复运力,只怕……”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其中的凶险。
林远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风险再大,我们也别无选择。刘庆福,明日清晨,派人分三路出城,避开漕帮眼线,去周边县城招募船工。记住,要找那些急需生计且无漕帮背景的人。”他顿了顿,又转向苏婉娘,“立刻联系合作的商户,先支付部分押金,以解燃眉之急。同时,放出风声,就说我们已找到新的运输队伍,稳住他们的信心。”
夜色深沉,三队镖局伙计趁着夜色,带着招募告示和沉甸甸的银锭,悄悄离开了扬州城。林远站在城墙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而此时的码头,漕帮的人正在大肆宣扬“天元镖局即将倒闭”的谣言,激进的罢工者甚至开始破坏镖局的部分设施。
三天后,第一批招募的船工终于抵达扬州。这三百余名来自高邮、宝应的汉子,大多是因灾荒流离失所的农民,眼神中虽有忐忑,但对高薪的渴望显而易见。林远亲自在码头迎接,他登上高台,高声喊道:“兄弟们!漕帮说我们镖局要倒?我林远今日立誓,只要有一人愿意跟着我干,天元镖局就绝不会垮!工钱三倍发放,包吃包住,伤病有人管!”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站出来:“林掌柜,真有这等好事?可漕帮放话,谁敢来就打断谁的腿!”
“我已安排两百镖师日夜巡逻,护你们周全!”林远猛地抽出佩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寒光,“漕帮若敢动你们分毫,先过我这关!”他的豪言壮语,让新船工们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
然而,漕帮的反击来得比想象中更快。当晚,数十名漕帮打手趁着夜色,突袭了新船工的临时住所。一时间,喊杀声、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马奎率领着镖局精锐及时赶到,双方在巷道中展开激烈拼杀。刀剑相撞的火星中,漕帮打手们发现这些新船工竟也手持武器,奋力反抗——原来林远早有防备,提前给他们配备了简单的防身工具。
“撤!”漕帮头目见势不妙,一声令下,众人仓皇逃窜。但漕帮并未善罢甘休,他们开始在扬州城散布谣言,称“天元镖局招募的都是贼寇流民,货物交给他们必定遭殃”。一些原本动摇的老船工,听了这些谣言,更加犹豫不决。
林远深知,光靠武力和高薪还不够。他让苏婉娘整理出镖局历年的货运记录,展示从未丢失货物的信誉;又安排刘庆福带着新船工,在码头当众演示专业的装卸流程。同时,他亲自拜访那些因罢工而焦虑的商户,承诺将优先运送他们积压的货物,并给予额外的折扣。
“李老板,您这批运往南京的丝绸,我保证三日内送达。若有延误,运费全免,再按保价双倍赔偿!”林远将合同推到经营丝绸生意的李老板面前,“漕帮只会煽动闹事,我们天元镖局,靠的是实实在在的本事。”
李老板看着合同,又望向码头上忙碌起来的新船工队伍,终于点头:“好,林掌柜,我信你这一次!”
随着第一艘满载货物的船只顺利启航,局势开始出现转机。老船工们看着新同伴们忙碌地装卸货物,三倍工钱拿到手软,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王二作为老船工中的领头人,偷偷找到林远:“掌柜,我们……我们也想回来干活。”
林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王二哥,我从未怪过你们。只要肯回来,工钱照旧,既往不咎。但有一个条件,帮我劝劝其他兄弟。”
王二红着眼眶点头。在他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老船工选择回归。漕帮见势不妙,再次加大威胁力度,甚至绑架了几名老船工的家属。林远得知消息后,连夜制定营救计划。他派出刘庆福带领一队身手敏捷的镖师,暗中跟踪漕帮的人,摸清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深夜,月光如霜。镖师们借着夜色掩护,潜入漕帮据点。经过一番激烈搏斗,成功救出了人质。当老船工们看到平安归来的家人时,对漕帮的愤怒彻底爆发:“漕帮这群畜生,拿我们家人威胁,我们跟他们拼了!”
失去人心的漕帮,此时已如强弩之末。而天元镖局这边,新老船工齐心协力,积压的货物被迅速运出。商户们纷纷送来感谢信和锦旗,“诚信为本,货运无双”“力挽狂澜,业界楷模”等字样,让林远倍感欣慰。
漕帮不甘心失败,最后使出一招毒计——他们买通了一名新船工,在一艘运送瓷器的货船上做了手脚。当船只行至太湖时,船底突然漏水,整船货物面临沉没的危险。但林远早已建立了完善的应急机制,附近的备用船只迅速赶到,在船工们的努力下,成功将货物转移,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经此数战,漕帮在扬州的势力遭受重创。原漕帮帮主因策划罢工失败,在帮内引发众怒。帮中长老们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历数其决策失误:不仅未能击垮天元镖局,反而让漕帮在扬州知府那里挂上了“扰乱商市”的罪名,旗下多处产业被查封,死伤数十名帮众。在长老们的施压下,原帮主被迫退位。
陈震山正是在这个混乱局面中登上帮主之位。他本是漕帮中最年轻的堂主,平素就对原帮主的激进策略不满,主张以商养帮、与各方势力和平共处。上任后,他看着漕帮残败的基业,深知继续与天元镖局为敌只会让漕帮彻底覆灭。
三日后,陈震山亲自挑选一名能言善道的漕帮使者,让其带着精心准备的拜帖来到天元镖局。林远看着拜帖上工整的字迹和诚恳的言辞,微微挑眉,还是命人将使者引入会客厅。
“林掌柜,我家帮主此番派小人前来,是想与贵镖局化干戈为玉帛。”使者从袖中掏出一张契约,“漕帮愿退出扬州漕运纷争,旗下码头、船只可租借给贵镖局使用,只求留一线生机。日后漕帮转型做正规商队,还望贵镖局在业务上能拉我们一把。”
林远指尖摩挲着契约,目光如炬:“陈帮主倒是看得通透。我可以答应合作,但漕帮需约束帮众,不得再行不法之事。日后若有违反,休怪我林远不客气。”
最终,双方达成协议。天元镖局以合理价格租赁漕帮闲置产业,用于拓展业务;漕帮则在陈震山的带领下,逐步遣散帮中打手,将人员编入运输队伍,在天元镖局监督下承接部分运输业务。扬州城的码头,漕帮的黑旗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天元镖局与漕帮合作的新旗帜在风中飘扬。
林远站在指挥塔上,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码头,心中明白,这场风波虽让天元镖局实力大增,但也让他懂得,在商海沉浮,有时合作比对抗更能长远。陈震山的求和,不仅是漕帮势力衰落的选择,也为扬州物流行业带来了新的发展可能,而天元镖局,也将带着这份经验,迈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