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风裹挟着矿粉和硫磺的刺鼻气味,穿过歪斜破败的棚屋缝隙,呜咽着卷起地面的泥泞与垃圾。林煞的身影融入黑石镇混乱肮脏的底色,步履沉稳,踏过泥泞,每一步都在污秽的地面留下一个清晰、冰冷、带着微弱暗金气息的脚印,朝着镇西,朝着那片被巨大矿坑阴影笼罩的区域行去。
天剑令在掌心持续发烫,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神经。守护剑印在胸口温润流转,母亲意念烙印的指引如同无形的箭矢,牢牢锁定着矿坑深处那个名为“血石堡”的所在。然而,在这清晰的指引之下,劫灭剑骨深处那点灰金色的寂灭锋芒,却在左眼瞳孔中越来越亮,如同被血腥吸引的凶兽,躁动不安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泵送出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剑煞,冲击着守护剑印刚刚建立起的脆弱堤坝。
破灭的渴望在血脉中奔涌!复仇的火焰在灵魂深处燃烧!
镇西的景象越发荒凉破败。低矮的棚屋逐渐被巨大的矿坑边缘取代。脚下不再是泥泞的街道,而是被矿车碾出深深车辙、覆盖着厚厚黑色矿渣和尖锐碎石的道路。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和矿石粉尘更加浓烈,几乎令人窒息。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矿架如同巨兽的骨架,歪斜地耸立在巨大的矿坑边缘,粗大的锁链垂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坑底,偶尔传来锁链摩擦和矿石滚落的沉闷声响。
矿工的身影稀少了许多,只有零星几个如同蚂蚁般的身影,拖着沉重的矿篓,在陡峭危险的矿坑边缘艰难挪动,眼神麻木,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黑灰。
当林煞转过最后一个巨大的矿渣堆,视线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坦的、被巨大矿坑半包围的黑色岩石平台上,矗立着一座狰狞的堡垒!
那便是血石堡!
它通体由一种暗沉、仿佛浸透了干涸血液的黑红色矿石垒砌而成,棱角粗粝,充满了野蛮的力量感。堡垒不算高大,却异常厚实坚固,如同趴伏在矿坑边缘的嗜血巨兽。堡垒外围,竖立着一圈由削尖的黑色原木和粗大兽骨构成的简陋栅栏,栅栏上甚至悬挂着几具早已风干的、不知名野兽或是类人生物的骸骨,散发着森然的警告意味。
唯一的入口处,两扇厚重的、包裹着黑铁皮的大门紧闭。门楣上方,一个巨大的、用暗红色矿石雕刻成的扭曲骨刺标记,如同滴血的獠牙,狰狞地俯视着下方。骨刺下方,刻着三个透着血腥气息的大字——血石堡!
堡垒顶端,几个穿着统一制式暗红皮甲、腰挎弯刀的身影正在巡逻,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矿坑和通向堡垒的道路。他们的皮甲胸口位置,都绣着一个小小的、与悬赏令上如出一辙的骨刺标记!
七杀卫!
林煞的脚步停在矿渣堆的阴影里,冰冷的眸子如同深渊,倒映着那座狰狞的血色堡垒。胸口的天剑令骤然变得滚烫无比,守护剑印微微震颤,传递着母亲意念烙印强烈的孺慕与哀伤,更带着一种指向堡垒深处的、急切的召唤!
那里!母亲最后消散的意念,与这血石堡深处,有着无法分割的联系!
嗡——!!!
劫灭剑骨深处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暴戾,被这强烈的召唤彻底点燃!守护剑印的温润光芒瞬间被灰金色的寂灭锋芒吞噬!破灭万法的凶煞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再也无法抑制,轰然从林煞体内爆发出来!
轰!
以他为中心,脚下的黑色矿渣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猛地向下塌陷、湮灭!一圈肉眼可见的灰金色气浪,裹挟着碎石和粉尘,呈环形轰然扩散开去!气浪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
堡垒顶端巡逻的七杀卫瞬间被惊动!
“敌袭——!!!”
凄厉尖锐的警哨声划破矿坑上空的死寂!堡垒内瞬间响起一片杂乱的呼喝和金属碰撞声!
厚重的包铁大门发出沉闷的机械转动声,轰隆隆地向内打开!
一队队穿着暗红皮甲的七杀卫如同涌动的血色潮水,从大门内蜂拥而出!他们动作迅捷,训练有素,瞬间在堡垒前的空地上结成战阵!刀出鞘,弓上弦!冰冷的杀气混合着血腥气,如同实质的浪潮,朝着矿渣堆的方向汹涌压来!足有近百人之众!为首一人身材格外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气息彪悍,赫然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何方宵小!敢闯七杀殿外事堂!找死!” 刀疤首领声如洪钟,眼中闪烁着残忍与暴戾,手中一柄门板般的巨斧指向矿渣堆的阴影!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矿渣堆的阴影中,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震耳欲聋的咆哮。林煞就那么平静地走了出来,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踩踏着尸山血海而来的沉凝。他身上那件简陋的麻布袍在狂暴的灰金气浪中猎猎作响,额前碎发被气流拂起,露出那双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的眼眸!
左眼深处,灰金色的寂灭锋芒如同燃烧的恒星!
右眼深处,纯净的守护白芒被死死压制,只剩一点微光在竭力闪烁!
“杀——!!!”
刀疤首领瞳孔一缩,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但旋即被暴戾取代!他猛地挥下巨斧!
“放箭!!!”
嗡——!!!
数十张强弓瞬间拉满!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淬毒箭矢如同密集的蝗虫群,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朝着那道孤身走来的身影攒射而去!箭雨覆盖了他周身所有闪避的空间!
面对足以将筑基修士射成刺猬的致命箭雨,林煞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就在箭雨即将临体的刹那!
嗡——!!!
一层凝练到极致、介于暗金与灰白之间的奇异光晕,骤然从他体表浮现!
劫灭剑意!初啼!
嗤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了冰水!那数十支淬毒的利箭,在接触到那层灰金光晕的瞬间,箭头瞬间扭曲、融化、湮灭!箭杆如同脆弱的枯枝,寸寸断裂、化为飞灰!甚至连箭矢上附带的破甲劲气和淬毒寒芒,都在那寂灭的剑意下无声消融!
每有一支箭!能靠近他身体三尺之内!
“什么?!”刀疤首领脸上的刀疤猛地抽搐,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结阵!血煞刀轮!碾碎他!” 他声嘶力竭地狂吼!巨大的恐惧让他彻底疯狂!
近百名七杀卫齐声怒吼!暗红色的皮甲下肌肉贲张,一股股带着血腥和暴戾气息的血色煞气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这些煞气如同活物般在空中疯狂汇聚、旋转!瞬间形成一个直径超过十丈、高速旋转、由无数血色刀光构成的巨大刀轮!刀轮发出刺耳的尖啸,切割着空气,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林煞当头碾压而下!这是七杀殿外事堂压箱底的合击战阵!足以绞杀紫府初期的修士!
面对这足以绞杀紫府修士的血色刀轮,林煞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五指张开,掌心向上。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凝聚,只有劫灭剑骨深处那点灰金色的寂灭锋芒,如同受到召唤的君王,瞬间汇聚于掌心!
嗡——!!!
一柄纯粹由凝练到极致的灰金色劫灭剑意构成的、长约三尺的虚幻剑影,在他掌心上方凭空凝聚!剑影古朴无华,通体流转着破灭万法、终结轮回的寂灭气息!剑身周围的空间都因为这股极致锋锐而微微扭曲、塌陷!
“劫灭。”
一个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单字,从林煞口中吐出。
他右手向前,极其随意地一挥!
掌中那柄灰金色的劫灭剑影,无声无息地向前斩出!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震耳的轰鸣。
只有一道灰金色的、薄如蝉翼的直线,如同切开虚空的裁纸刀,悄无声息地迎上了那疯狂碾压而来的巨大血色刀轮!
噗——!!!
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了凝固的牛油!
那足以绞杀紫府修士、气势汹汹的血色刀轮,在接触到那灰金直线的瞬间,猛地一滞!随即,旋转的刀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无声无息地、从接触点开始,沿着那道灰金直线的轨迹,整齐无比地裂开、崩解、湮灭!
构成刀轮的血色煞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疯狂扭曲挣扎,却在灰金劫灭剑意的侵蚀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飞速消融、化为虚无!
仅仅一息!
那恐怖的血色刀轮,连同其上附着的近百名七杀卫的狂暴煞气和意志,被那道灰金剑影如同拂去尘埃般,彻底抹除!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噗通!噗通!噗通!
近百名结阵的七杀卫,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量,眼神瞬间涣散,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地栽倒在地!气息全无!他们身上的暗红皮甲完好无损,但体内的生机和魂魄,已在刀轮被斩灭的瞬间,被那寂灭的劫灭剑意彻底湮灭!
一招!
仅仅一招!七杀殿外事堂引以为傲的血煞刀轮战阵,连同近百名精锐七杀卫,尽数化为死寂!
“不……不可能!!” 刀疤首领脸上的刀疤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如同见了鬼般看着那满地无声无息的尸体,看着那个依旧平静站在原地的身影,巨大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骨髓!他手中的巨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想逃回堡垒!
然而,林煞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钉在了他身上!
刀疤首领逃跑的动作猛地僵住!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那目光冻结了!
林煞的右手食指,极其随意地向前一点。
嗡!
一点米粒大小的灰金锋芒在指尖凝聚、迸发!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针刺破水囊的声响。
刀疤首领魁梧的身体猛地一僵。眉心处,一个前后贯穿的细小血洞悄然出现。他眼中的惊恐和绝望瞬间凝固,随即化作一片死灰。尸体沉重地砸在堡垒前冰冷的黑石地面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血石堡!
堡垒顶端残存的几个七杀卫,如同被施了石化术,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堡垒深处,那些尚未冲出来的守卫,似乎也被这瞬间抹杀百人的恐怖景象彻底震慑,一片死寂!
林煞的目光,越过堡垒前满地的尸体,落在那扇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厚重包铁大门上。
守护剑印在胸口剧烈震颤,母亲的意念烙印传递出前所未有的急切呼唤!那呼唤的源头,就在堡垒的最深处!
他迈开脚步,踏过尸体,踏过冰冷的黑石地面,走向那洞开的堡垒大门。每一步落下,都如同死神的丧钟,敲打在堡垒内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堡垒内部光线昏暗,墙壁上插着燃烧着劣质油脂的火把,火光摇曳,将通道拉得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腐败的怪异气味。
林煞的身影如同幽灵,无声地行走在幽深的通道中。两侧石壁上,偶尔能看到悬挂的、狰狞的兽头标本和锈迹斑斑的刑具。通道深处,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和铁链拖动的声响。
他无视了这一切。天剑令的指引和守护剑印的共鸣,如同最精准的导航,引领着他穿过错综复杂的通道,径直走向堡垒最核心的区域。
沿途,零星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
几个悍不畏死的七杀卫从阴影中扑出,刀光凌厉!
林煞甚至没有停下脚步,指尖随意点出,灰金锋芒一闪即逝,扑来的身影便无声无息地化为血雾崩散!
试图启动通道内陷阱机关的守卫,机关还未完全激发,便被一道灰金剑影无声斩断核心,连同守卫一起化为齑粉!
他的脚步沉稳而不可阻挡。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的血腥和死寂。劫灭剑骨的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每一次动用都带来更强烈的破灭快感,守护剑印的光芒被压制得越来越黯淡,识海中那熔炼万剑的意志核心表面,灰金色的劫灭锋芒越来越盛,隐隐有压制一切的势头!
终于,他来到了一扇厚重的、由整块暗红色金属铸造的大门前。门上雕刻着更加巨大、更加狰狞的骨刺图案,骨刺中央镶嵌着一颗散发着微弱血光的巨大兽瞳。
守护剑印的共鸣在此刻达到了顶点!母亲的意念烙印在剧烈呼唤!那呼唤声中,带着孺慕,带着哀伤,更带着一种……被禁锢的痛楚!
就在这里!
林煞眼中灰金色的寂灭锋芒瞬间暴涨!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狠狠按在那扇厚重的金属巨门之上!
嗡——!!!!
掌心劫灭剑意轰然爆发!灰金色的光芒如同熔岩般瞬间覆盖了整个门扉!
嗤嗤嗤——!!!
刺耳至极的金属熔蚀声瞬间响起!那扇足以抵挡紫府修士全力轰击的厚重金属巨门,在凝练到极致的劫灭剑意下,如同烈日下的黄油,以林煞掌心为中心,迅速变得赤红、软化、熔穿!
轰隆!!!
一声巨响!整扇金属巨门被狂暴的劫灭剑意硬生生熔穿出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孔洞!边缘的金属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滴落!
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金属蒸汽从孔洞中喷涌而出!
林煞一步踏入!
门后的景象,让他眼中燃烧的灰金色寂灭锋芒,瞬间凝固!
这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神殿般的圆形石厅。石厅的穹顶很高,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惨白光芒的晶石,勉强照亮下方。石厅中央,并非供奉神像,而是一个由无数森白骸骨堆砌而成的、高达数丈的诡异祭坛!
祭坛呈金字塔状,每一层都由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人类或类人生物的骸骨垒砌而成!头骨、肋骨、腿骨……层层叠叠,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念与死气!
祭坛顶端,并非宝座,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晶体构成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着的诡异容器!容器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纹路,内部充满了粘稠的、如同血液般的暗红液体!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强大的、混乱的生命力波动,正从那心脏容器中散发出来!
而在那搏动的暗红心脏容器中央,竟然悬浮着一块东西!
一块通体呈现出暗金色泽、形状不规则、约莫拳头大小、表面布满无数玄奥天然纹路的……骨片!
那骨片散发着一种古老、尊贵、却又带着一丝暴戾凶煞的气息!与林煞胸口那块劫灭剑骨的本源气息……隐隐共鸣!更有一股强大而混乱的生命力波动,正源源不断地从下方搏动的心脏容器中被抽取,灌注进那块暗金色的骨片之中!
至尊骨!
被挖走的至尊骨碎片!竟被放置在这由无数骸骨堆砌的邪恶祭坛上,用这种血腥邪恶的方式……滋养培育?!
嗡——!!!
林煞胸口的天剑令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令牌深处,母亲的守护意念烙印传递出撕心裂肺般的悲鸣与愤怒!那悲鸣声中,充满了对眼前这亵渎行径的无尽控诉!更带着一种指向那至尊骨碎片的、血脉相连的剧痛!
轰——!!!
林煞识海中,那熔炼万剑的意志核心表面,原本被劫灭锋芒压制的守护剑印,在这一刻被母亲烙印的悲鸣彻底点燃!纯净的白色守护光芒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冲破了灰金劫灭的压制!一股混合着滔天怒火、刻骨仇恨与守护执念的恐怖意志洪流,轰然席卷了林煞的整个灵魂!
“吼——!!!”
一声不似人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咆哮,从林煞喉咙中迸发而出!他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赤红!左眼的寂灭灰金与右眼的守护白芒疯狂交织、冲突!胸口劫灭剑骨剧烈震颤,表面的焦黑裂痕疯狂蔓延!守护剑印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
破灭!他要将眼前这亵渎的祭坛!这邪恶的心脏!这用无数生命滋养的至尊骨碎片!连同这肮脏的血石堡!彻底从世间抹去!!!
灰金色的劫灭剑意不再受控,如同失控的毁灭风暴,以林煞为中心轰然爆发!瞬间充斥了整个巨大的石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