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战场,死寂一片。
只有鲜血从无头尸体脖腔中涌出的“汩汩”声,以及头颅落地的沉闷回响,显得格外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许多城卫军士兵脸色惨白,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再看。老狼营的士兵们则死死盯着那颗头颅,眼中燃烧着复仇的快意和浓烈的悲伤。
刽子手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弯腰捡起那颗尚在滴血的头颅,用一根长长的铁矛贯穿,高高举起!鲜血顺着矛杆流淌下来,滴落在尘土里。
“逆贼周洪,已然伏诛!枭首示众!” 禁军统领洪亮的声音宣告着这场审判的终结。
钦差大臣的目光再次投向秦烈,语气变得温和而正式:“武威伯秦烈,忠勇可嘉,智勇双全,揭发叛将,守土有功!陛下念尔功勋,特旨擢升尔为苍狼城镇守使,总揽北疆三城(苍狼、黑石、铁壁)防务,开府建牙,赐武威伯爵位,食邑千户(虚封),望尔勤勉王事,不负圣恩!钦此——!”
“镇守使!开府建牙!武威伯!”
这几个沉甸甸的字眼如同惊雷,再次在寂静的战场上炸开!
城卫军士兵们看向秦烈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敬畏和难以置信。
一个多月前,他还是被发配到边城、人人可欺的“废柴”世子,如今……竟一跃成为掌控北疆三城军政大权、身负伯爵之尊的封疆大吏!这升迁速度,简直如同坐火箭!
老狼营的士兵们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林风扶着秦烈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和与有荣焉的激动!大人!他追随的大人!终于站起来了!
秦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剧痛和眩晕感,在福伯和林风的搀扶下,缓缓挺直了身体。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而坚定。
他推开搀扶,忍着右臂钻心的疼痛,仅存的左手握拳,置于胸前,对着钦差和圣旨的方向,深深一躬,声音沉稳而有力,回荡在初升的朝阳和尚未散尽的硝烟之中:
“臣,秦烈,领旨谢恩!必当鞠躬尽瘁,守土安民,以报陛下天恩!”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穿透了战场残留的悲凉和血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挺直的脊梁,那染血的战袍,那苍白却坚毅的面容,在朝阳的金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不屈的金边。
钦差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却已历经血火淬炼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和更深沉的复杂。
他微微颔首:“镇守使请起。陛下还有口谕:望你尽快肃清周洪余党,整顿北疆防务,安抚地方,勿负圣望。”
“臣,谨遵圣谕!” 秦烈沉声应道,缓缓直起身。
“带逆贼首级,悬于城门!其余人等,清理战场,收押周洪亲信!”
禁军统领雷厉风行地发布命令。
禁军士兵立刻行动起来。刽子手高举着串着周洪头颅的长矛,在几名禁军的护卫下,策马朝着苍狼城正门方向而去,准备执行枭首示众的旨意。
其他禁军则开始收拢投降的城卫军,甄别军官,押解周洪的心腹将领。整个苍狼城,在血与火的洗礼后,开始艰难地步入新的秩序。
秦烈看着禁军有条不紊的行动,看着周围士兵敬畏的目光,感受着右臂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的清醒。
爵位?官职?这看似风光的赏赐背后,是皇帝更深沉的忌惮!让他这“戴罪立功”的镇北王世子掌控北疆门户,既是迫于军功压力,又何尝不是将他放在火上烤?
朝中宰相李元甫、二皇子夏元辰,还有那个已成为侧妃的苏清雪……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金狼部在草原虎视眈眈,父亲秦战天的伤势更是悬在他心头的一把利剑!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杀机也越近!
“大人!您的伤……”
林风看着秦烈右臂绷带不断渗出的鲜血,焦急万分。
“无妨。” 秦烈摆摆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林风,阿依娜!”
“末将在!”
“属下在!” 阿依娜不知何时已来到秦烈身边,手中拿着一个打开的医药箱,眼神凝重地看着秦烈的伤口。
“即刻起,老狼营全体将士,转为本镇守使亲卫营!林风暂领营中事务,安置伤员,收敛战死兄弟遗骸,厚加抚恤!并带一队可靠兄弟,随钦差卫队行动,协助查封周洪府邸、控制城守府及军械库、粮仓!凡周洪亲信党羽,一个不漏,全部收押待审!反抗者,格杀勿论!”
秦烈的命令简洁而冰冷,带着铁血的味道。
“遵命!” 林风肃然领命,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大人这是要彻底掌控苍狼城了!
“阿依娜,” 秦烈看向身边清丽的少女,“劳烦你,为我处理伤口。另外,营地内伤者众多,烦请你尽力救治。”
“大人放心!” 阿依娜郑重点头,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始检查秦烈右臂的伤口,动作麻利而专业。
秦烈忍着剧痛,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望向苍狼城那高耸的、沐浴在朝阳下的城墙。城头之上,那根串着周洪头颅的长矛已经竖起,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像一面血腥的耻辱旗帜。
枭首祭旗。
旧的时代结束了。
新的时代,伴随着更猛烈的血雨腥风,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秦烈,已无路可退,唯有握紧手中的刀,在这荆棘密布的权柄之路上,杀出一条通往巅峰的血路!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和硝烟、却也带着一丝新生气息的空气。青铜古镜碎片在胸口传来一丝微弱的冰凉,仿佛在呼应着他心中那不屈的火焰。
北疆,我秦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