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地狱的业火,冰冷、锐利、蕴含着滔天的恨意与不屈的意志,死死锁定高台上那个狰狞的身影——正是秦烈!
在他身后半步,阿依娜清丽的身影如同月下幽兰,手中紧握着几个颜色诡异、鼓鼓囊囊的小皮囊,眼神冷冽如万年寒冰,扫视着黑压压的敌军。
秦烈回来了!在周洪最志得意满、杀意最盛的时刻,在最不可能、最危险的绝境,踏入了这为他精心准备的修罗杀场!
整个战场,瞬间死寂。连燃烧的火焰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城卫军士兵们愕然地看着那个一步步走近的、带着重伤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竟然敢回来?!
老狼营的士兵们则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狂喜和担忧。
“大人!”
“世子爷!”
福伯等人更是激动得眼眶发红。
周洪瞳孔骤缩,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疯狂瞬间被惊愕取代,随即是更深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小子…怎么没死在搜捕中?他怎么敢回来?!
秦烈的脚步不快,甚至有些虚浮,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也踏在所有人的心弦上。
他无视了数千指向他的刀枪箭弩,无视了周洪那择人而噬的目光,目光只牢牢钉在周洪脸上,嘴角缓缓扯动,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弧度。
“周大人,”
秦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刺骨的嘲讽,“深更半夜,带着我苍狼城的儿郎,围着我大夏的军营,喊打喊杀……你意欲何为?想造反吗?”
“放肆!”
周洪猛地回过神,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咆哮,试图压下心头那一丝不安,“秦烈!你勾结北漠,证据确凿!还敢在此妖言惑众,污蔑本官?!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叛国逆贼!”
几名周洪的心腹亲兵立刻拔刀上前,杀气腾腾扑向秦烈!
“谁敢动我家大人!”
林风如同猎豹般从营地栅栏后跃出,手中战刀出鞘,寒光一闪,挡在秦烈身前,怒目圆睁!
阿依娜也无声地上前半步,指尖捻着几根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冷冷注视着扑来的亲兵。
那几名亲兵被林风凶悍的气势和阿依娜冰冷的杀意所慑,脚步不由得一滞。
“呵,”
秦烈轻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目光越过那几个亲兵,再次落在周洪脸上,“证据确凿?周大人,空口白牙可定不了罪。你说我勾结北漠,证据呢?人证呢?物证呢?莫非……就是你上下嘴皮一碰?”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骨:“还是说,周大人你为了掩盖自己倒卖军械、资敌叛国的滔天大罪,急于杀人灭口,栽赃嫁祸?!”
“你血口喷人!”
周洪气得浑身发抖,剑尖直指秦烈,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尸万段。但他不敢!副将和那半本账册、北漠令牌的下落还没找到!
强行拿下秦烈,只会彻底激怒老狼营,让秘密暴露的风险更大!
他强压着焚天的怒火,厉声道:“本官行事,光明磊落!倒是你,秦烈!你窝藏北漠奸细,劫持我城卫军副将,夺走重要军械!人证物证就在你老狼营内!速速交出人犯证物,否则,休怪本官以雷霆手段,肃清叛逆!”
“窝藏奸细?劫持副将?夺走军械?”
秦烈一脸“茫然”,摊开没受伤的左手,动作牵动右臂伤口,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声音却充满无辜和委屈,“周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秦烈自问对得起朝廷,对得起苍狼城百姓!今日带兄弟们在碎石滩浴血奋战,击退北漠狼骑,缴获些许战利品,这是实打实的军功!怎么到了周大人口中,就成了窝藏奸细,劫持同袍了?
莫非……周大人见不得我老狼营立下寸功?还是说,碎石滩那批‘意外’被劫的军需物资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周大人怕被我查出来?”
他每一句话都如同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周洪最恐惧的地方。尤其是最后那句,更是让周洪眼皮狂跳,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这小子……难道真的知道了什么?!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周洪色厉内荏地咆哮,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掩盖心虚,“秦烈!休要在此胡搅蛮缠,转移视线!本官最后问你一遍,交不交人?交不交东西?!”
“交人?交什么?”
秦烈冷笑,语气斩钉截铁,“我老狼营内,只有为保家卫国流血流汗的忠勇将士!没有什么北漠奸细,更没有什么被劫持的副将!至于周大人说的‘重要军械’……抱歉,碎石滩缴获的战利品,已按军规登记造册,准备上交军需库清点!周大人若想看,大可派人去查!”
他这话半真半假,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身后的老狼营士兵们听得热血沸腾,齐声怒吼:
“对!只有忠勇将士!”
“狗官休要污蔑!”
“要查就来查!”
周洪气得几乎要吐血!查?他敢查吗?一旦派人进入老狼营,副将不在里面,他这栽赃就彻底破产了!更可怕的是,秦烈这混账把“碎石滩缴获”和“上交军需库”连在一起说,这简直是在他心口插刀!那批弩箭一旦上交入库,他倒卖军械的窟窿就再也捂不住了!
“好!好!好!”
周洪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恨意,“秦烈!你有种!既然你执迷不悟,包庇叛逆,那就休怪本官……以国法无情了!”
他猛地转头,对着身边的传令官,声音因极致的疯狂而嘶哑变调:“传令!全军……”
“慢着!”
秦烈猛地一声断喝,打断了周洪的命令。他目光扫过外面黑压压、眼神各异的城卫军士兵,朗声道:“诸位苍狼城的兄弟!你们难道真要跟着周洪,把刀枪对准自己浴血同袍的军营?对准刚刚在碎石滩为你们挡下北漠狼骑的兄弟?周洪克扣你们的粮饷,倒卖军械资敌,这些事,你们难道真的一无所知?!”
他声音灌注真气,清晰传入每一个城卫军士兵耳中:“今日,他周洪能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诬陷我老狼营,屠戮忠良!明日,他就能为了灭口,把屠刀架在你们脖子上!想想你们家中妻儿老小!想想你们身上的军服,代表的是大夏朝廷,还是他周洪一人的私欲?!”
这番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城卫军阵中引起一阵骚动!许多士兵的眼神开始闪烁,握兵器的手不再那么坚定。尤其是那些底层士兵,克扣粮饷、装备老旧,本就是他们切肤之痛。秦烈在碎石滩阵斩千夫长的威名,更让他们心生敬畏。
“妖言惑众!扰乱军心!给我杀!杀了他!”
周洪脸色剧变,急怒攻心,再也顾不得许多,声嘶力竭地咆哮!
然而,就在他命令即将出口的瞬间——
呜——呜——呜——
苍狼城西门方向,突然传来三声低沉悠长的号角!那是……商队特许通行、黎明开城的信号!
周洪浑身猛地一震,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了大半!商队?!萨迪克那个胡商的商队!今天正是他们出城的日子!难道……副将和账册……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扭头看向西门方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绝望!秦烈……他是在拖延时间!他真正的目标,是让萨迪克的商队带着人证物证出城!
“西城门!拦住萨迪克的商队!一个都不许放出去!快!” 周洪如同疯魔般,对着身边一名心腹校尉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那名校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大变,立刻点了一队骑兵,打马如飞,朝着西门方向狂飙而去!
秦烈看着那队疾驰而去的骑兵,眼中寒光一闪,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却更深了。他再次看向因巨大恐慌而暂时失语的周洪,声音如同审判:
“周大人,看来……你的时间不多了。”
苍狼城,西门。
厚重的城门在绞盘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隙。铅灰色的黎明光线透了进来,带着清晨的寒意。
萨迪克商队庞大的车马早已在门洞内等候多时。几十辆大车满载着捆扎严实的香料桶、皮货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混杂着各种奇异香气的味道,几乎能掩盖一切其他气味。
商队管事点头哈腰,将一块盖着城守府大印的特许通行令牌递给当值的城门尉。
“军爷辛苦,辛苦!这是令牌,货单都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城门尉是个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接过令牌随意扫了一眼,又探头看了看那些大车,眉头微皱。他闻到了那股浓烈得有些刺鼻的混合香气。
“今天这味儿……怎么格外冲?”
“回军爷,” 管事堆着笑解释,“新到了一批上好的安息香脂,味儿是重了点,但防虫蛀效果最好!您闻闻,是不是提神醒脑?”
城门尉吸了吸鼻子,确实被那浓烈的香气冲得有点头晕,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大清早的,别堵着门!”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管事如蒙大赦,连忙招呼车队启动。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庞大的商队如同缓慢移动的巨兽,开始依次通过狭窄的城门门洞。
就在车队行进到一半时——
“站住!奉城守大人急令!关闭城门!所有商队人员车辆,一律扣押检查!违令者格杀勿论!”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般从城内街道传来!只见一队杀气腾腾的骑兵,如同旋风般疾驰而来,为首校尉正是周洪的心腹!
城门尉和守城士兵都愣住了。
萨迪克商队的管事脸色瞬间煞白,双腿发软,几乎瘫倒在地。
正在通行的商队车夫们也惊慌失措,车队顿时有些混乱。
那心腹校尉冲到近前,勒住战马,马匹人立而起,嘶鸣不止。他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商队中那些巨大的、散发着浓烈香气的香料桶。
“给我搜!重点检查那些木桶!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他厉声下令,同时拔刀出鞘,指向城门尉,“还愣着干什么?!关城门!快!”
守城士兵如梦初醒,慌忙去推沉重的城门。
几名骑兵如狼似虎地跳下马,扑向车队中几个最大的香料桶,粗暴地用刀鞘敲打桶壁,发出沉闷的回响。
其中一个骑兵走到一个看起来格外厚重、香气也最浓烈的木桶前,用力嗅了嗅,除了刺鼻的安息香脂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气?
他狐疑地皱起眉,举起手中的长矛,锋利的矛尖对准了木桶的缝隙,作势就要狠狠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