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黎明来得格外清澈。薄雾缭绕在七彩神树的枝叶间,被初升的阳光染上淡淡的金边。鸟儿清脆的鸣叫取代了夜的静谧,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
暖玉之上,诛星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那双沉淀着星辰与风霜的眸子,初时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澈与沉静。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体内前所未有的……轻松。
盘踞心脉、如同跗骨之蛆的阴煞烙印消失了!虽然元气依旧亏损,道力枯竭,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侵蚀感和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润的、如同浸泡在温泉中的暖流,正从身下的暖玉和周围浓郁的生机中丝丝缕缕地渗入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向胸口。伤口处传来轻微的紧绷感,但不再有钻心的疼痛。手指触碰到那枚温润的“守心钱”,昨夜那奇异的嗡鸣、金光流转、古卷异动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醒了?”一个带着明显轻松和一丝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诛星微微侧头,看到白雨妍盘腿坐在暖玉旁的石头上,手里正削着一个玉白色的果子。她脸上还带着战斗留下的几道浅浅擦痕,但精神奕奕,那双明亮的眼睛正含笑看着他,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释然后的喜悦。
“感觉怎么样?‘赛博天师’?你这波‘挂机回血’时间可不短啊!”白雨妍将削好的一块果肉递到他嘴边,“尝尝,本地特产,包治百病,童叟无欺!”
诛星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递到嘴边的果肉,沉默了一瞬。青城山清修数十载,何曾有过被人如此……投喂的经历?他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张口,将那清甜多汁的果肉含入口中。温润的生机顺着喉咙滑下,确实舒服。
“……尚可。”他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气息平稳,“多谢。”
“谢啥?要谢就谢那棵会发光的树,还有那只就知道吃的‘导航球’!”白雨妍朝神树方向努努嘴,又指了指不远处草地上,正四仰八叉睡得香甜、小肚子一起一伏的“饭团精”。
诛星的目光扫过神树,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又落在“饭团精”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还有这个。”白雨妍收起玩笑,神情变得严肃,从贴身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防水密封袋装着的、小小的透明玻璃瓶。瓶底,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灰烬。“认得吗?”
诛星的瞳孔骤然收缩!即使隔着瓶子,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灰烬中残留的、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空间撕裂的波动!还有一丝……属于他自身精血的烙印气息!
这正是他穿越此界,从焚化炉凶棺中爬出时,指间捏着的那一小撮——护身符燃烧殆尽的灰烬!
“符灰……”他声音低沉。
“对,符灰。”白雨妍将昨夜“守心钱”异动、古卷自行翻页、以及那行朱砂批注的内容,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诛星。
“……守心镇运,阴阳枢机。符灰所指,裂隙所依……” 诛星低声重复着古卷上的批注,清澈的眸子里翻涌起惊涛骇浪!他猛地看向胸前的“守心钱”,又看向那瓶符灰。一个可怕的、串联起所有碎片的猜想,在他心中轰然成型!
“焚化炉……非是意外。”诛星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那凶棺……恐是被人刻意置于……聚阴地脉节点!护身符……也非巧合燃尽!它……是以贫道精血为引、借地脉阴气爆发之力……强行撕裂空间壁垒的……‘钥匙’!符灰……便是空间撕裂后……残留的……坐标锚点!”
他沾血的手指猛地指向那瓶符灰:“‘裂隙所依’!它指向的……正是……阴阳裂隙……在此界的……薄弱点!或者说……入口!”
如同惊雷炸响!
白雨妍、老张、苏晚晴,甚至连刚被吵醒、揉着眼睛的小王,都瞬间呆立当场!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焚化炉不是意外?凶棺是人为放置的炸弹?护身符是钥匙?符灰是……通往阴阳裂隙的坐标?!
这信息量太大!太惊悚!
“所以……那个‘先生’……或者‘引路人’……”白雨妍的声音干涩,“他们把你……从你的世界‘炸’过来……就是为了……利用你留下的符灰……找到裂隙入口?!”
“极有可能!”诛星的眼神锐利如刀,“‘守心钱’与符灰同源共振……昨夜异动……便是感应到了……符灰中残留的……空间坐标!古卷所示……此铜钱……乃镇守阴阳枢机之器……与裂隙……息息相关!”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白雨妍立刻扶住他。
“我们必须立刻回去!”诛星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符灰在此……他们必有手段追踪!一旦坐标被彻底解析锁定……他们便能强行撕开裂隙!届时……阴泉爆发……万鬼入世……人间……危矣!”
“可你的伤……”白雨妍看着他苍白的脸。
“无妨!皮肉之伤……死不了!”诛星咬牙,强撑着就要起身。同心契传来他坚定的意志和急迫,白雨妍知道自己拦不住。
“老张!苏教授!收拾东西!准备撤!”白雨妍当机立断。
“嘤?” 被吵醒的“饭团精”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着突然忙碌紧张起来的众人,一脸茫然。它用小爪子揉了揉眼睛,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竖起小耳朵,警惕地望向山谷入口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不安的“呜呜”声。
“小家伙,怎么了?”苏晚晴注意到它的异常。
“饭团精”没有回答,只是焦躁地用爪子刨着草地,大眼睛死死盯着山谷入口那片被晨雾笼罩的竹林。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呻吟的巨响,猛地从山谷入口方向传来!整个山谷都为之剧烈一震!神树的七彩霞光都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紧接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血腥、尸腐和浓烈阴煞气息的恶风,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入口方向狂涌而入!瞬间冲散了山谷内清新怡人的空气!
原本晴朗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阳光被翻滚的、带着不祥暗红色的乌云遮蔽!山谷内温暖的光线迅速黯淡!
“嘀嘀嘀嘀——!!!”
老张和小王手腕上的阴煞能量探测手环,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到刺耳的疯狂报警!屏幕上的数字如同失控的野马,瞬间突破了2000勒克斯!并且还在以恐怖的速度飙升!
“敌袭!!!”白雨妍厉声嘶吼,瞬间拔枪在手!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只见山谷入口处,那片翠绿的竹林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过,大片大片地倒伏、碎裂!浓重的、如同墨汁般的黑雾翻滚着涌了进来!
在黑雾的最前端,十几个僵硬、扭曲的身影,如同提线木偶般,一步一顿地“走”了进来!
它们穿着破烂的、沾满新鲜泥污的苗服!正是昨夜参与祭祀的生苗族人!只是此刻,他们的脸上布满了紫黑色的尸斑,眼睛翻白,毫无生气!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深紫色的烙印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散发着幽幽的紫光!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
而在这些被转化为尸傀的生苗身后,黑雾翻滚的中心,一个穿着深紫色苗裙、戴着狰狞蜈蚣面具的身影,缓缓浮现。
石兰!
她手中托着一个不断蠕动、由无数细小痋虫构成的暗紫色虫球。虫球表面,一张由痋虫组成的、扭曲痛苦的人脸正在无声地哀嚎——依稀正是昨夜那位老祭司的面容!
“咯咯咯……”石兰发出冰冷刺骨的笑声,面具下的目光如同毒蛇,死死锁定祭坛边的诛星和白雨妍,“跑啊?怎么不跑了?这桃源仙境……做你们的葬身之地……可还满意?”
她玉指轻轻一弹手中的虫球!
“嘶昂——!!!”
虫球中那张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灵魂尖啸!随着这声尖啸,那些被转化的生苗尸傀,烙印紫光大盛,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带着浓烈的尸臭和怨毒,如同潮水般,朝着神树下的众人猛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