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实中,漂浮在水母圆球里的阮阮指尖已凝聚出细小的雷刃,正缓缓抵向自己的脖颈,雷芒映得她苍白的脸颊愈发诡异。
就在雷刃即将划破皮肤的瞬间,阮阮握着刀柄的手猛地一顿,眼中的迷茫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芒!
她猛地转身,手腕狠狠一扬,锋利的刀刃转动方向,朝着身后的另一个自己狠狠扎去,直穿对方的脖颈!
“你以为,我会被你轻易蛊惑么?”
阮阮的声音冰冷而坚定,眼底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就算这真的是一场梦,就算所有羁绊都是幻象,我也甘之如饴!
我所珍爱的,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虚无!
为了他们,也为了我自己,我愿意奉献一切,哪怕是深陷堕渊,也绝不回头!”
“你——”
另一个自己双眼暴突,满脸不可置信,下一秒脖颈涌出虚无的白芒,身形在刀刃下渐渐扭曲,消散,周围的白色空间也开始剧烈震荡,开始崩塌!
————
另一边,时瑜却陷入了一片密林当中~
密林的雾气带着潮湿的腥甜,缠绕在时瑜周身,参天古木的枝叶遮天蔽日,投下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这是……”
时瑜想动一动,却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低头,惊见自己腰间以下竟是覆盖着青黑鳞片的蛇尾!
熟悉的鳞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尾尖轻轻扫过腐叶,带起细碎的沙沙声——
这是他尚未完全化形,人身蛇尾的初始模样!
怎么回事?
他已经完成化蛟,怎么又回到从前了?
环顾四周,阮阮也不见了踪影!
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前方树丛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带着某种湿润的摩擦感。
时瑜攥紧了拳头,摆动蛇尾悄无声息地循声靠近,拨开垂落的藤蔓,瞬间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只见林间空地上,两条巨型水森蚺正盘绕在巨大的岩石上,进行着蜕皮化蛟的仪式。
他们的旧皮泛着暗沉的棕绿,如同褪去的岁月外壳,正顺着鳞片的纹路缓缓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鳞片。
那是近乎剔透的青金之色,在透过叶缝的零星光斑下,流淌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
蜕下的皮膜轻薄如蝉翼,被微风卷起,在空中轻轻飘荡,如同易碎的梦。
他们的动作缓慢而庄重,头颅微微昂起,吞吐着细密的信子,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雾,将蜕皮的过程衬得圣洁而唯美!
那熟悉的鳞片纹路,一般无二的气息,分明是他早已逝去的父母!
时瑜的眼眶瞬间泛红,喉咙发紧,想要冲上前,却在瞥见对面树丛的瞬间,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只见另一侧的树丛中,一道漆黑的影子缓缓浮现,可怖的三角形头颅带着冰冷暗黑的光泽,正是眼镜蛇特有的形态——是福尔!
杀死他父母的罪魁祸首福尔!
时瑜仓皇摇头:不对,他不是已经被阮阮斩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瑜猛地惊觉,眼前的景象不就是多年前的那一天——父母为了保护他,在蜕皮化蛟的关键时期遭遇福尔偷袭的日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刺骨的疼痛!
上一次,就是因为福尔准备对父母发动偷袭,他忍不住出声提醒,才让父母被迫中断了蜕皮过程,灵力溃散,身受重伤,最终没能敌过福尔,惨死在他面前。
难道,这是老天给他的再一次机会吗?
时瑜的身子晃动了一下,原本沉静的眼底泛起波涛:不行!这一次绝不能重蹈覆辙!
福尔的身体已经弓起,毒牙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正缓缓逼近专注蜕皮的父母,丝毫没有察觉侧方的时瑜。
时瑜心头一紧,立刻凝神凝结灵力,想要在福尔动手前将他斩杀。
可指尖刚泛起微弱的灵光,身体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收缩感,灵力如同流沙般溃散,蛇尾的鳞片失去光泽,身形在飞速缩小!
时瑜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便见那原本能凝聚灵力的手掌,竟变成了孩童般小巧稚嫩的模样,瘦弱得不堪一击。
还是这样……他依旧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福尔的头颅已经猛地探向母亲,毒牙即将刺入鳞片的瞬间,时瑜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出声:“不要!!”
惊叫声划破密林的静谧,眼前的一切骤然如同碎裂的玻璃,裂纹迅速蔓延。
父母的身影,福尔的毒牙,漫天飘荡的蜕皮……都在裂纹中扭曲消散。
周围的雾气褪去,变成一片死寂的空茫,只剩下孩童模样的时瑜无助地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时瑜手脚发软,惊慌失措:
“阿父!阿母!……阮阮,你在哪里……”
在这样无助的情景之下,时瑜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他的阮阮。
就在这时,黑暗中猛然窜出一道人影,是父亲!
父亲平日里和蔼的面容此刻却狰狞扭曲,双目赤红,冲上来一把扼住时瑜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喉骨,嘶哑地质问:“为什么要叫出声?!”
时瑜彻底慌了神,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我不是故意的……是福尔……他要伤害你们!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你们死……”
“看着我们死?”身后传来母亲冰冷如鬼魅的声音,带着彻骨的怨恨:“时瑜,我们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啊。”
母亲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面容同样带着扭曲的怨毒,与父亲一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若是你那天不叫出声,我们就能顺利化蛟,福尔根本不是对手。你也不会被他挟持,我们更不会因为中断蜕皮而重伤惨死!”
“所以,是你害死了我们!”
父母的声音如同两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扎进时瑜的心脏!
这些年,他何尝没有在无数个深夜里挣扎纠结?
无数次梦回那天,他都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叫出声,没有被福尔挟持,如果当初自己再强一点,如果当初……
是不是父母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