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大桥垮塌处传来的巨大轰鸣还在山谷间回荡,但桥头被堵住的所有人,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
刚才还在破口大骂的司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血色褪尽;
那个骂骂咧咧的白领,眼镜滑到了鼻尖,眼神呆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
抱着孩子的妇女死死捂住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公交车司机扶着方向盘的手,抖得如同筛糠。
林阳的父亲站在公交车门处,隔着雨幕看着那瞬间化为废墟的大桥,又看看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却如标枪般挺直的儿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如果不是这辆突然“发疯”逆行的车,死死拦住了公交车前进的道路…
如果公交车按照正常速度驶入大桥…
如果此刻他们在大桥中央…
那画面,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人肝胆俱裂!
“扑通!”
不知是谁,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湿漉漉的地上。
紧接着,如同打开了闸门。
“呜…呜呜呜…”
压抑的、带着极度恐惧的哭声在公交车厢里响起。
“天爷啊…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一个老太太双手合十,对着天空不停作揖,老泪纵横。
“我们…我们差点…差点就…”
西装白领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雨中、神色沉静的年轻人身上。
之前的愤怒、咒骂,此刻化作了无边的羞愧和汹涌的感激。
公交车司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冲下车,冲到林阳面前,脸上混杂着雨水、汗水和泪水,嘴唇哆嗦着,猛地就是一个深深的鞠躬:
“小兄弟!
不!
恩人!
救命恩人啊!!
刚才…
刚才是我混蛋!
是我嘴贱!
我该死!
要不是您…
我们一车人…
全完了!
全完了啊!”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对!
对!
恩人!
谢谢!
谢谢您!”
乘客们如梦初醒,纷纷涌下车,也不顾漫天大雨,将林阳团团围住。
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有人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刚才还骂得最凶的白领,此刻满脸通红,羞愧地低着头,不住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小兄弟!
抽烟!
虽然湿了…一点心意!”
一个开货车的司机从驾驶室翻出两包皱巴巴的中华烟,硬往林阳手里塞。
“我…我这里有瓶好酒!
刚从老家带来的!
恩人您拿着!”
另一个中年男人从自己小车的后备箱抱出一瓶包装精美的白酒。
“还有我!
这箱水果!
一点心意,您千万收下!”
一个菜贩子打开面包车后门,搬出一箱还带着水珠的苹果橘子。
众人七手八脚,不顾林阳的推辞,将香烟、白酒、水果、甚至几盒包装好的土特产,一股脑地往m9的后备箱里塞。
场面混乱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朴素温情。
人群中,有人颤抖着手,用手机拍下了这震撼的一幕:
断裂的大桥废墟,汹涌的江水,以及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神色平静却宛如定海神针般的年轻身影。
视频配上颤抖的解说:
“凤凰大桥垮了!
刚垮!
要不是这个小哥不要命地开车拦住了我们这趟公交,一车人现在都在江里喂鱼了!
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这段视频,带着“#凤凰大桥垮塌#”、“#神秘青年截停公交救下数十人#”、“#神预判还是菩萨保佑#”等标签,如同插上了翅膀,在网络上飞速传播,瞬间引爆全网!
湘南省城,梁周启元集团总部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林立的高楼,室内却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送风的细微声响。
湘南首富梁定根端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正凝神听着助理关于思诺药业彻底崩盘的最新汇报。
这位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老人,眼神锐利如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助理汇报完毕,稍作犹豫,点开自己的平板电脑,恭敬地递了过去:
“梁董,还有一段刚在本地网上爆火的视频,我觉得…您或许会感兴趣。
是关于林阳先生的。”
“哦?”
梁定根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接过平板。
屏幕上,正是凤凰大桥垮塌的惊悚画面,以及混乱中众人簇拥着林阳、拼命往他车里塞东西的场景。
视频的解说词清晰地传入耳中。
梁定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浑身湿透、面对众人感激却依旧沉静的年轻人身上。
视频反复播放了两次,每一次看到那辆m9不要命地逆行、精准截停公交的画面,梁定根深邃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便闪烁一次。
助理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良久,梁定根缓缓放下平板,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里。
他双手十指交叉,轻轻搭在腹部,目光投向窗外浩渺的城市天际线,眼神变得无比幽深。
“思诺药业…发现抗癌蛋白,他提前买下抗癌蛋白唯一原料唯一的种植地春光农场。”
梁定根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梳理一条条清晰的脉络。
“提前我们几分钟买走有我母亲旧照片的二手相册。”
他顿了顿,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现在,凤凰大桥…塌得如此‘准时’。”
梁定根嘴角浮现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是预知吗?
我不信鬼神。
但这份洞察力,这份对关键信息的捕捉和利用能力,这份在生死一线间敢于决断、敢于背负骂名也要做正确事情的魄力…”
他的手指停止了敲击,语气斩钉截铁:
“…还有这份近乎逆天的运气!”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电,看向垂手侍立的助理。
“能力、手段、眼光、担当、心性,再加上这仿佛被上天眷顾的气运…这样的人,几十年都未必能出一个。”
梁定根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然:
“我梁定根纵横商海五十年,看人的眼光从未出错。
他作为我继承人的考察…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