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灌了半杯加浓美式。陈纾音发动车,轰着油门就往前去了。
谢明玦在副驾补觉,没多久又睁眼。这车是辆老式路虎,不知道韩策从哪弄来的,悬挂很硬,速度一上来,癫得脑袋都疼。
“你在巴黎也这样开车?”他皱眉。
陈纾音扔了口包子进嘴里,含糊不清嗯一声,又伸手去够中控台的咖啡。她侧着身子,油门就这么飘了下。
谢明玦彻底睡不着了。他揉一揉太阳穴,想起件事。
“你驾照在哪考的。”
“巴黎啊。”
“停一下。”谢明玦说。
陈纾音打了把方向,接近高速路口,她靠边停了,“干什么?”
“国内翻译件办了吗?”
“什么翻译件?”
“你翻译件不办怎么在国内开车?”
“不是你让我开的吗?”她莫名其妙。
谢明玦吸了口气,“下车。”
陈纾音猛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巴黎是左舵,她没觉得和在国内开车有丝毫区别。但驾照没有带回国,换领手续也没办。
她在无证驾驶。
外面雪很大,他们在高速前的应急车道上快速交换了位置。谢明玦脸色有那么点难看。重新上车,开出一段后才说话:“你又想搞进警察局吗?”
陈纾音自知理亏,没敢接话。她脸望向窗外,想起在申市那段时间不论怎么胡作非为,总有人托底。
她不知道进了哈尔滨的警察局,谢明玦还会不会捞她出来。应该是不会的。他记仇着呢!
路上谢明玦手机响了。
他扔到副驾:“帮我接。”
“你的电话为什么要我接?”
“因为你闲着。”
陈纾音不想接,但对方似乎非要打通。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受不了这么吵,接起来的时候一肚子邪火,“什么事?”
对方是个年轻女声,愣了下,很快说:“请问谢董在吗?”
“他在开车。”
“好的。烦请转告他,验收委员会已经到现场了。”
车内很安静,谢明玦听到了,对陈纾音说:“开公放。”
陈纾音把手机拿到他的那侧。
“现场天气怎么样?”他问。
“雪很大,能见度比较低,桥面冰冻严重。”
“不用等我,让委员会主任现场统筹。动载试验不急着做,极端天气下首先考虑安全。”
“好的。”
“您大概多久到?”对方又问。
谢明玦看了眼中控台的时间,“四小时。”
陈纾音吓一跳。
走之前她没仔细看导航时长,憋着一口气就往前走了,四小时,这都能开到吉林了!
挂断电话,陈纾音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坐飞机?你又不是买不起票!”
“降本增效。”
降他个鬼。她都不知道降本增效什么时候运用到特权阶级头上了。
陈纾音哼笑一声:“你报复人的手段挺有意思。”
“现在不是我在开吗?”
“……”
陈纾音怕他又提起无证驾驶的事,不再说话,蜷在椅背上朝外看。
但四小时他们也没能到的了现场。因为车抛锚了。
黑色大车罢工在匝道不远的郊外。窗外漫天大雪,发动机突然不转了,空调不能开启,车内温度迅速下降。
谢明玦下车检查,站在路边打一个电话,再上车时带进一身寒气。
“救援车半小时到。”
陈纾音冻得脸都白了。她气不过:“零下二十度等半小时我们还能活着吗?莫名其妙喊我出来!还让我无证驾驶!”
她就不该应承谢明玦。程少章工程不过关跟她有什么关系?再说谢明玦的职位在那,他不是技术出身,验收时露脸也就是走过场,其过程自有专业团队负责,她跟着操什么心?怎么就平白无故的被他威胁上了?
她越想越气,“要不是你非让我开车,我现在该在酒店睡觉!”
谢明玦看着她爬到后座去找毛毯,他说:“要不是你,我都不会来哈尔滨。”
陈纾音够不到毛毯,放弃了。颓然窝回副驾。她不想再说话了。
谢明玦看她一眼,身上外套脱下来丢给她。陈纾音要拒绝,听到他说:“毛毯不干净。”
车里冷得像冰窖一样。她不想冻死,只好放弃挣扎。
“谢了。”
“不客气。”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缓慢无声。前挡玻璃很快模糊不清。张恪发消息过来,问她今天要去哪里。陈纾音把身上衣服往上拉,僵着手指回:没什么特别安排。
天色很暗,手机屏幕亮着,谢明玦转头瞥见她回的那几个字,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他们没有再讲话。
就这样忍了半小时,救援车依旧没来。但两人手机都冻关机了。
荒郊野岭,往前往后都没看到路牌。陈纾音偏头问:“你确定把定位说清楚了吧?”
谢明玦嗯了声,“害怕吗?”
“不怕。”
“那就等着。”
“如果怕呢?”
“也等着。”
陈纾音看了一眼谢明玦。
他抿着唇朝向窗外,从鼻梁到下颌的弧度尤其好看。她觉得他应该在生气,但她不想求索原因。
因为整件事就像一场陷阱,她必须走得很小心,才能不掉进他精心设下的局面。
虽然她知道谢明玦没那么卑鄙,他控制不了抛锚,也不可能故意叫救援车晚到。
又过了一小时,有远光灯冲他们闪了闪。陈纾音直起点身体,“有人来了吗?”
“嗯。”
“那我们……”
话没说完,谢明玦锁了车门。
他转头看过来,“昨晚你说了你想说的,现在轮到我了。”
“我没有对你权衡利弊过。你也不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我说实话,陈纾音,真要往后退一步我的选择很多,远远轮不上你。”
救援人员下车,敲了两下车窗。谢明玦好像没听见,他看着她:“所以我不会接受你这种说法。”
说完他摁下解锁键。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