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竹居,四季如画。
春时种桃,夏时养荷,秋日煮菊酒,冬夜围炉话旧。林阮音与陆澜风于此相守十年,朝堂不问,江山不扰。
这一年春初,皇帝萧御之悄然至归竹居,不带仪仗,不着龙袍,只带一壶酒、一纸旧书。
林阮音坐于廊下煎茶,看着他走来,目光含笑:
“这位陛下,今日怎有闲情逸致?”
萧御之跪坐于席前,手奉酒壶,眼中微红:
“儿臣……是来谢罪的。”
林阮音不语,只为他倒茶。
陆澜风从屋后归来,拍了拍他肩:
“谢罪不必。你能让天下安稳,让百姓有饭吃,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萧御之望着两人,久久不语,只道:
“若天下还有人记得这盛世,应记得你们。”
林阮音望着庭前兰花,轻声:
“记不记得,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活过,守过,也……爱过。”
当年宫中一别,她早已放下“林太后”的身份。
而陆澜风,也卸下“镇国王”的封号,归于江湖。
归竹居之外,无人再以“王后”或“权王”相称,皆唤他们一声“陆公”、“阮娘”。
偶有孩童迷路,推门入院,他便取糖果逗趣,她则亲手缝帕相赠。
有人不信他们曾执掌天下,他们只一笑,不答。
有时清晨雾起,两人并肩散步,林阮音握着他的手,忽问:
“若有来世,你还愿娶我吗?”
陆澜风低头一笑,淡淡回:
“来世太远,我只知今生。”
她轻声一笑,抬头望天,只见春光柔柔,落在他鬓边的一缕白发上。
岁月终究带走了锋芒,却带来了宁静与圆满。
十年后,林阮音旧疾突发。
那日,她在庭中执笔画兰,未画完,忽觉手颤笔歪。
陆澜风快步来扶,她却只是淡笑一声:
“看来,这一帧兰花,终究画不完了。”
他握紧她的手,却感到她指尖冰凉如水。
她依靠着他的肩,轻声呢喃:
“你说……若我走了,这世间,会不会有一处记得我?”
他哑声:
“有,归竹居。”
她轻轻闭上眼,轻声道:
“那就好……我困了,等我醒了,我们再去看花开好不好?”
他点头,眼中热泪涌动,却不肯落下:
“好,我陪你。”
她就那样静静地倚着他,恍若沉睡。
而他,就这样守着她,一夜未动。
林阮音薨逝之日,未惊动朝廷,未传奏京师。
陆澜风遵她遗愿,未立碑,不葬皇家,只将她葬于竹居后山,一株梅树之下。
他亲手立一块石,未刻官名,不题皇号,只写四字:
“吾妻阮音。”
自此,陆澜风谢绝一切朝封,自隐终老。
十年后,归竹居无人居住,竹林依旧,草木丰茂。
后世百年,朝代更迭,旧史改书,唯有民间野传:
大夏盛世,有一凤后林阮音,才智无双,谋定天下;
有一将军陆澜风,征北平乱,守边十年不归。
二人弃权辞位,归隐山林,相守终老。
世人敬之,后人仰之,尊为“归凤与战神”的传奇。
有人问:
“凤谋天下,终归何处?”
老人笑而不语,只指向那幽竹深处:
“归心即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