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榕榕直直地晕倒在地。
不是秋榕榕演技好,是本来就虚弱,才能摔得毫不犹豫。
刚才被江无渡踢到了腹部,又搬着镜子在那里站了这么久,秋榕榕脑袋早就不清醒。
身上的力气早被一点点耗尽,脑子像浸在水里,昏昏沉沉,周景行手中匕首反射出的光开始模糊扭曲。
他要审她。
她又不擅长说谎。
这种时候装晕最好。
周景行手中的匕首令她畏惧,那是她一夜又一夜的噩梦,曾经保护过她,也曾侵入过她。
秋榕榕本来就是摇摇欲坠,勉强在维持意识,现在回到房间,她不想再支撑下去,身体本能地顺从着重力倾斜而下,轻飘飘地倒地,像是从天上坠落的风筝。
天时、地利、人和的晕倒。
无可指摘。
周景行抿了抿唇。
他还没审。
她就晕了。
是不是装的他能看出来。
眼前的一切令他烦闷。
他想了想,还是先把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周景行需要给江无渡一个交代。
他去查了监控。
地下室的监控没有声音,需要等沈砚川回来,带上更专业的设备,才可以更换。
他的人质很聪明,知道做手脚的时候背对着监控。
她和徐照窃窃私语了很久。
他们处境相同。
哪怕以前徐照做了许多伤害她的事情,但相同的悲惨境遇,又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于是暂时放下了过去的不愉快。
周景行回房间,又看见秋榕榕在安睡。
她睡得并不安稳,但她尽量让自己睡着。
该如何处置她呢?
周景行看窗外的雪簌簌落下。
去年的冬天,他还在陪着她在院子里搭雪人,她容易生病,只能站在旁边拿着暖水壶指挥着他把胡萝卜削尖一点,再当做雪人的鼻子插进去。
她还说以后工作存了钱,想报南极科考团的随行团,到真正冰天雪地的地方去看看。
当时周景行怎么说来着……
他想起来了,他说想去的话不用报旅行团,他来安排,明年就能带她去。
那是口中的名明年,是今年。
是现在。
他早就知道根本去不了,但是在那个当口,他还是许下兑现不了的承诺。
刹那的承诺,在许下的那个时候是认真的。
但也只有那个时候了。
周景行走到她的身边,掀开她的上衣看她小腹上的淤青。
江无渡下手不会留情。
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大多数都会骂他“不是人”。
他也经常会笑着说自己不是人,是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恶鬼吃人,从肚皮那里活着吃。
他喜欢问别人,“你知道肠子是几米长吗?咱们慢慢量。”
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临死前几乎都是痛苦万分,受尽折磨的。
秋榕榕每次来月经肚子都会痛。
他把手掌搓热,然后放着她的小腹顺时针揉动。
没必要打她。
只需要在这种天气把她丢在雪地里,她就会发高烧,再不给她退烧药,她说不定会自己烧死。
想弄死秋榕榕很容易。
她身体脆弱,已经扛不下更多的暴力。
可问题是周景行不想要她肉体上的死亡。
他想要她的沉沦。
秋榕榕睡得太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更换过,赶紧把衣服掀起来,看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切口。
幸好没有器官被挖掉。
她身上多了几样东西。
脖子上戴了一个金属项圈。
手腕和脚腕上,也分别带了小型的银色金属项圈。
远看像是戴了手镯。
她尝试着强行拆除,手镯会传出细微电流,刺激得她手腕疼。
这一套设备异常精巧,使用起来肯定也没有那么简单。
秋榕榕起身,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暖宝宝贴,隔着秋衣贴着小肚子。
周景行没刻意折磨她时,不会管她穿衣服。
秋榕榕不时尚,房间里有地暖,她还是感觉冷,就裹得跟球一样下去找东西吃。
她先悄悄地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走廊上,看江无渡还在不在客厅。
“回去待着。”秋榕榕没看见江无渡,倒是看见周景行在周叔叔在房间门口。
秋榕榕退回房间里,但是没有关门。
她看见两个年轻男护工把周叔叔抬了出来。
王阿姨站在一边,半边脸哭,半边脸笑,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烂掉了,怎么能烂得这么快呢?明明我都有好好照顾你的呀。”
担架路过秋榕榕面前时,秋榕榕闻到了一股恶臭味。
抬担架的两个男生,一个是王阿姨的儿子,一个是王阿姨的侄子。
以前,秋榕榕觉得他们老实本分。
而现在,他们抬着担架,从秋榕榕面前过的时候,前面那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生眼睛直溜溜的,在秋榕榕身上打转。
周叔叔的眼珠子也在动。
他大腿和臀部的肉严重腐烂。
里面还能看见白蛆一拱一拱的。
他还活着。
但是生不如死。
腐朽的身体里呼出浊气。
周叔叔是真的一心求死。
周景行对王阿姨说:“江无渡在休息,可以让他死了。”
这话在周叔叔耳朵里听起来,如闻仙乐。
王阿姨接受不了,她不愿意让周叔叔解脱,捂着心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祈求着:“让江先生再帮他医治一下吧!我还想再多照顾他一段时间!
把烂肉挖掉还可以活的,他的心脏在跳动,他的血液在流淌,嗬嗬嗬,他每天晚上在我怀里呼吸,我不想他那么快离开我!”
王阿姨像一个努力拯救丈夫的好妻子。
周景行把王阿姨从地上扶起来。
他点点头:“我帮你问问他。”
王阿姨感激涕零。
周叔叔彻底绝望。
秋榕榕睫毛颤抖,看着这一幕露出悲悯的神色。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徐照可能已死,周叔叔也已经看不出人形。
什么时候轮到她呢?
也快了吧。
“难过还是害怕?”周景行回到房间将门关上。
秋榕榕不回答,她抬起自己双手的手腕,问道:“你能告诉我,给我戴的这些是什么东西吗?”
她的手腕上,还戴着第一年七夕节她送给他的黑曜石情侣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