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晔将人揽入自己怀中,两人亲密地挤在软榻上。
地方狭小,池越不得不分心保持平衡,膝盖抵在秦晔腿侧,稍一动弹便会蹭到对方。
他索性放松身体,任由自己陷进秦晔怀里,后背紧贴着那人的胸膛,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阿越,你总要入仕,打算做些什么?”秦晔捏着他的指尖,嗓音低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指节,像是在把玩什么珍稀物件。
池越垂眸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心想——又来了。
秦晔似乎总爱给他找事做,像是非得把他塞进某个稳妥的位置才能安心。
他若自由率性,结交友人,秦晔便患得患失,生怕他被旁人分了心神;
可若真如秦晔所愿,事事依靠他,这人又怕他志向不能伸张,怕他受委屈。
往左往右,似乎都不满意,当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池越心中好笑,却也不嫌烦。
他知道秦晔的性子,越是看重什么,越要攥得紧些,生怕一不留神便失了掌控。
既然这样能让他安心,那便随他折腾。
“陛下想让我做什么?”他懒懒地反问,指尖轻轻挠了下秦晔的掌心,带着几分逗弄的意味。
秦晔呼吸微滞,手臂收紧了些,将他搂得更牢,下巴抵在他肩上,嗓音沉沉:“朕若让你入翰林,你可愿意?”
池越侧头看他,唇角微扬:“那陛下不如让我做起居郎,这样岂不是日日都能见到我?”
秦晔眸色一暗,指节微微收紧,却没反驳。
“阿越。”他嗓音低沉,“你当真不想入仕?”
池越语气随意:“官场纷扰,臣没什么兴趣。”
仕途经济,功名利禄,他确实不屑一顾。
秦晔不语。
按理说,他身在高位,原不该如此不安。
权力与名位于他而言是与生俱来的,得到了,便承担起随之而来的责任,无所谓好与不好。
可唯有池越……
——是他一见便知,此生绝不能放手之人。
他总希望自己能够给池越多一些东西,官职、权柄、名望……
在他们之间创造更多的牵绊,好让这个人永远也离不开他。
池越天性散漫自由,却为了陪他,甘愿待在这皇宫与京城的一隅之地。
天高地阔,无限江山,哪个少年人不想出去闯一闯,看一看呢?
——他怕池越有朝一日会厌倦,会想要离开。
如今金装玉裹的宫殿,到那时,对他而言会变成囚笼。
如今倾心相许的心上人,也会变成牵着锁链的狱卒。
“陛下。”池越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晔应声:“嗯?”
池越扣住他的手,将其放到唇边亲了亲:“您是不是又在想……怎么把臣拴得更牢一点?”
秦晔呼吸微滞,随即眯了眯眼:“朕若说是呢?”
池越挑了挑眉,在心中反省了一下,或许是他做得还不够。
他以为自己懂秦晔,秦晔也懂他。
他以为那些默契的对视、无言的纵容、恰到好处的亲昵,已经足够表明心意。
可秦晔仍旧把他当小孩,仍旧不信他说的话,仍旧觉得他随时会厌倦、会离开。
太过润物无声,结局就是秦晔永远把他当成需要哄的孩子。
池越撑起身换了一下位置,与秦晔四目相对:“那陛下大可不必。”
秦晔盯着他:“为何?”
“我不会走。”池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恩情,更不是因为君臣之分。”
秦晔眸色微动。
“是因为我心悦秦晔。”
秦晔呼吸一滞,指尖无意识地扣紧了案沿。
池越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道:“你总觉得我年少轻狂,心性不定,来日或许会变。”
“秦晔,我从不轻言许诺,”池越微微倾身,气息拂过秦晔耳畔,“我说出口的,就必然会做到。”
秦晔喉结滚动,忽然伸手扣住他的后颈,与他额头相抵:“池越。”
“嗯?”
“你可知你这话……”秦晔嗓音低哑,“我会当真。”
池越与他在极近的距离对视着,除了那双眼睛,外界的一切都被排除在视野之外。
“我从不说假话。”
秦晔的手摩挲着他的颈侧,忽然道:“若有一日,你厌倦了这深宫……”
池越摇头,打断他:“我喜欢的从来不是深宫,是深宫里的人。”
秦晔胸口发烫,扣着他的手微微收紧,心绪翻涌,却不知该如何诉说。
只好再次将人按向自己,将一切都化作了激烈的吻。
关于将来要做什么这个问题,池越认真想了想,倒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池越指尖轻轻勾住秦晔,沉吟片刻才道:“臣想试试……改变一些东西。”
“哦?”秦晔挑眉,“比如?”
“比如……”池越斟酌着词句,“如今世人视技艺为工匠贱业,各家秘术又敝帚自珍,不肯交流精进。”
他顿了顿,“可若能将这些东西整理成册,广传天下,或许能造福更多百姓。”
秦晔眸色微动,若有所思。
池越望着他,忽然想起后世那些因技术封锁而停滞不前的时代,轻声道:“知识若不流通,便如死水,终会腐臭、干涸。”
“你想让匠人们的技艺公之于众?”秦晔问。
“不止。”池越摇头,“臣想建立一套制度,鼓励匠人改进技艺,记录经验,甚至设立学堂,让后人能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
秦晔盯着他,忽然笑了:“士农工商,国之四柱也,你想提升匠人们的地位,这可是动摇根基之举。”
池越也笑:“臣只是觉得,若能让百姓活得更好,何必拘泥于陈规?”
秦晔不语,眸色渐深。
池越的想法太大胆,甚至有些离经叛道。
沉默良久,秦晔忽然问:“你为何想这么做?”
手工业和商业的繁荣,科学技术的进步,必然会极大地促进社会的发展,而盛世往往与明君分不开。
池越望着他,眼中笑意浅浅:“因为臣希望……陛下的名字,能随着盛世,一直被后人提起。”
他是因为爱一人,而想爱世人。
秦晔伸手扣住池越的手腕,力道微微收紧:“池越。”
“嗯?”
“你可知你这想法,会得罪多少人?”
池越轻笑:“有陛下在,臣怕什么?”
秦晔盯着他,忽然也笑了,嗓音低哑:“……好,便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