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一勺凉水,泼在山谷入口的碎石上,泛着冷铁般的光泽。洛叙白蹲下身,指尖轻轻一碰地面,泥土竟微微发黏——不是雨后湿润,而是某种隐秘力量渗出的“汗”。她没说话,只是把袖口又往下拉了半寸,遮住那道旧疤。这地方连空气都在呼吸,她可不敢让自己的心跳乱了节拍。
陌慬玔从背后递来一块干粮,笑得像刚偷了鸡的狐狸:“吃点东西,待会儿爬墙翻屋可不比逛青楼轻松。”
洛叙白接过,咬了一口才发现是夙滢特制的“玄力压缩饼”,甜得发齁,但据说能顶三天体力不虚。她皱眉:“你什么时候学会主动带补给的?”
“嗐,这不是怕你饿着嘛。”他眨眨眼,“再说,你要是倒了,我这探花郎夫人谁来当?”
楚云深在一旁翻白眼:“少贫,再贫把你塞进机关里当诱饵。”
他们围坐在一块风化严重的石碑旁,地图摊开在膝盖上,天玄灵镜静静浮于中央,镜面幽蓝如深潭,边缘符文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跳动。洛叙白将手指虚按其上,镜中顿时浮现出山谷外围的立体投影——不是死板的线条,而是活生生的“脉搏图”,每一道机关都像血管一样搏动着危险的频率。
“这哪是机关?”夙滢低声,“这是阵法嵌套阵法,简直像给脑子装了十个cpU还在跑AI模型。”
楚云深点头:“九幽节律果然不止一种节奏。有的快如鼓点,有的慢如心跳,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陌慬玔挠头:“那咱能不能绕开?比如……飞过去?”
“可以。”洛叙白指了指镜中一处红点,“但那里有片林子,树根全是金属丝编的,鸟飞过去都得被电成烤鸡。”
“……我收回刚才的话。”
准备阶段比预想中更细致。楚云深用特制符纸贴在鞋底,隔绝灵力波动;夙滢调配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撒在地上能短暂麻痹机关感应;陌慬玔则负责“肉身试毒”,挨个踩可疑石头确认安全区——当然,他踩完总不忘冲洛叙白比个“稳了兄弟”的手势,活像个中二病晚期患者。
临行前,洛叙白最后一次查看灵镜。这次镜面竟自动浮现一行小字:【左三步,右五步,勿踏青苔。若闻香,速闭气。】
她心头一跳,这不是以往那种百科式说明,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悄悄递话。
“怎么了?”陌慬玔凑近问。
“没事。”她合上镜盖,“只是觉得,这考试监考老师还挺贴心。”
进入山谷的过程像在刀尖上跳舞。
楚云深走在最前,符纸感应到地下埋伏的机关时会微微发热,他便蹲下做记号;陌慬玔紧随其后,专挑最难走的路开道,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说是能扰乱机关节奏;夙滢殿后,随时准备救人。洛叙白居中策应,灵镜握在手中,随时召唤灵物填补漏洞——一只羽毛泛金的小鸟盘旋头顶,负责侦查高空陷阱;一只石甲龟慢吞吞跟在脚边,专克地面震动类机关。
最惊险的一次,是在一片看似平静的草地。陌慬玔一脚踩空,整片地皮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青铜齿轮!他反应极快,反手抓住藤蔓荡起,整个人甩出去三丈远,落地时还顺手拍了拍灰:“哎哟,差点成了齿轮酱。”
洛叙白却没笑。她注意到他刚才碰过的那根树枝,此刻正缓缓渗出一缕淡紫色香气,像极了药王谷里用来提神醒脑的“梦回香”。
“不对劲。”她低声,“这香……是预警。”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像是锁链松动。
众人瞬间屏息,连玄鹰都不敢扑翅。
深入山谷腹地后,地形骤然开阔。一座半埋地下的石殿静静矗立,外墙刻满与玉佩图案相同的闭合之眼,每一只眼珠都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微光。殿前空地上,几名黑袍人正围着一个圆形祭坛低声交谈,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提线木偶。
“他们在布置什么?”夙滢压低嗓音,几乎贴着洛叙白耳朵说话。
“不知道。”洛叙白眯眼,“但你看他们走路的步幅——和机关节奏一致。”
楚云深脸色凝重:“这不是巧合。他们是机关的一部分。”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靠近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巡逻队来了。
五人迅速躲进一处塌陷的石槽里,连呼吸都不敢重。黑袍人擦肩而过,其中一个低声嘟囔:“仪式三日后开始,高层说这次必须成功,否则……”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但洛叙白听得清楚。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陌慬玔悄悄凑近,嘴唇几乎贴到她耳廓:“你说,他们会不会也在等我们?”
洛叙白没答,只是把剑柄往掌心又握紧了些。刚才那阵风带走了巡逻者的低语,也吹乱了她的发带。黑色发带飘落时,恰好盖住了灵镜一角,镜面顿时闪过一道刺目的蓝光——像是被惊醒的兽瞳。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陌慬玔的眼睛。
他笑了,笑得有点傻,也有点暖:“别怕,我在呢。”
这句话本该让人安心,可就在他说完的瞬间,洛叙白忽然觉得虎口一滑——
剑柄沾了汗,也沾了之前避开机关时蹭上的黏液,此刻竟真要脱手而出!
她本能地伸手去抓,指尖却只擦过冰冷的金属边缘。
剑尖向下坠落,砸向石槽底部,发出一声闷响,像命运敲门。
而她的左手,还死死攥着那片带符文的树叶,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