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缘谷丰收的第五年,天地间的凡人灶台上,都长出了淡金的炊缘根。那些根与根在地下紧紧相连,织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网,网里的纹路,是凡缘谷的穗、味缘坊的烟、凡人的笑,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埋在土里的、有温度的凡人道碑。
“是‘炊缘碑’!”林缘使站在味缘坊的灶台前,看着地下的根网在星图上缓缓显形,激动地说,“石生的道,终于以最凡人的方式,扎进了天地的骨血里——不是刻在冰冷的石上,而是熬在粥里,烤在饼里,炒在菜里,融进了每一天的日子里。”
姜缘使的星图上,炊缘碑的网正与乾坤缘网慢慢融合在一起,图上的每个星点,都飘着淡淡的炊烟,像无数跳动的生命。“星象说‘炊火不息,缘脉不止’,以后就算再遇到逆缘,只要凡人还在生火做饭,还在为生活忙碌,这缘力就断不了,这日子就有盼头。”姜缘使的声音里满是坚定。
这年冬天,域外的无纹区突然降下了可怕的“寒煞”。那煞风呼啸而过,所到之处,草木瞬间枯萎,缘纹被冻结成冰,连传声鼎里的烟都被冻成了冰柱,天地间一片萧瑟。“这煞专克暖,是想让凡人忘了炊火的味,忘了彼此的缘啊!”田缘使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紧锁。
然而,三界的凡人,不等谁来号召就自发地动了起来。西荒的牧人点燃了熊熊篝火,把凡缘谷的秸秆扔进火里,火焰立刻冒出带着纹路的烈焰,焰光所及之处,寒煞被逼退了三分,草原上又有了暖意;东海的渔人把刚煮好的、冒着热气的谷米鱼汤,奋力泼向煞风,汤里的缘力像沸水浇雪,煞风发出痛苦的惨叫,渐渐消散;远客高楼的厨师们,启动了所有的机器,让带纹的面粉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面粉碰到煞,就化成暖暖的雾,一点点驱散寒冷。
味缘坊的灶台,成了对抗寒煞的中心。田缘使带着众人,往灶里添了凡缘谷的种、炊缘根的土、还有无数凡人的炊烟,每添一样,灶火就旺一分。最后,灶火猛地窜起三丈高,火里的纹路清晰可见,那是三界的炊具影、凡人的笑脸、石生的碑纹,交织成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我融!”田缘使一声令下,那火焰像一条火龙,顺着地下的炊缘碑网,往无纹区冲去。寒煞碰到这股充满生机的暖意,竟像冰遇烈火般开始融化,露出了里面藏着的——是一颗被遗忘的灶心。据说这灶心曾因主人搬家被遗弃在荒野,积了万年的怨,才化成了寒煞。“原来它也是炊火的怨,不是天生的恶!”众人恍然大悟。
石生村里的老妇人,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冒着热气的凡缘谷粥,慢慢走到灶心前,轻声说:“尝尝?热乎的,别再冷着了。”灶心的怨在粥香的包裹下,突然慢慢散了,化成一缕青烟,轻轻钻进粥里,粥面上立刻浮起一朵带着纹路的花,温柔而美丽。
寒煞退了,无纹区的土地里,冒出了凡缘谷的苗,嫩绿的芽带着希望,在风中轻轻摇曳。域外的失缘魂们,看着这一切,也学着凡人的样子,用石块搭起了灶台,当谷米下锅时,竟也冒出了带纹的蒸汽,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们记起做饭的暖了,记起彼此陪伴的滋味了。”
事后,凡缘谷的种,在无纹区扎了根。长出的谷穗,一半是凡纹,一半是域外的影,和谐地共存着。“这谷成了新的拓缘使,用味连起了陌生的缘,让隔阂都变成了理解。”林缘使欣慰地说。
味缘坊的灶台上,多了道新的刻痕:“炊火是缘的灶,人心是缘的柴。”刻痕刚落,灶台就发出一阵嗡鸣,地下的炊缘碑网突然在天上显形,像一张巨大的暖毯,把整个天地都温柔地裹在里面,到处都是暖暖的光。
林缘使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石生化碑前的话:“凡人道,就是把日子过成护缘的样。”现在看来,日子里的炊火、吃食、甚至锅碗瓢盆的碰撞,都是护缘——因为暖了肚子,才能暖了心;暖了心,才会想着护更多的缘,才会把日子过成诗。
那天傍晚,味缘坊的炊烟,与天上的炊缘碑网融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是烟,哪是网。烟里隐隐飘出石生的声音,温和而踏实,像在问:“娘,今天的饭,香吗?”
石生的娘早已不在人世,但石生村里的炊烟替她应了,三界的炊烟都替她应了:“香,香得很,暖到心里了。”
而那风,带着凡缘谷的香,裹着三界的炊火,往更远的地方去,像在告诉每个生灵:
护缘不用惊天动地,灶上的一锅一铲,是护缘;碗里的一粥一饭,是护缘;心里的一暖一想,也是护缘。这些都是缘的纹,都是活的碑。只要还有人在生火做饭,还有人在惦记着谁的暖,这缘,就永远不会断,会像凡缘谷一样,在天地间生生不息,味满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