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道碑上的刻痕越来越多,连极南冰海的冰缘灵,都托石生刻下了冰纹——它们说,石生化桥时,冰下的凡人曾用体温护过受伤的缘灵,“这些凡人,该被记着。”
碑旁的传声鼎,如今日夜不息地飘着烟。烟里的碑语传到西荒,牧人把它绣在羊毛上,让羊群走到哪,都带着凡人的故事;传到远客的高楼,学者们把碑语编成程序,让机器运转时,能发出“护缘”的提示音;传到星河,雾星人把碑语刻在星纹树上,说要让星上的孩子,也知道凡人的道。
“这碑成了天地的传声筒。”林缘使站在碑前,看着烟里的纹与乾坤缘网缠在一起,“以前是仙传缘,现在是凡传缘,这才是真的‘缘通天地’。”
可麻烦也跟着来了。有不明就里的修士,听说凡人道碑能助人修仙,竟带着法器赶来,想凿块碑石回去炼化,“区区凡人碑,怎配占着这等灵地?”
石生拦在碑前,凡心斧一横:“这碑是记故事的,不是炼丹的。”
修士冷笑一声,祭出飞剑就往碑上劈,“凡夫俗子,也敢挡我仙途?”
剑刚到碑前,突然被股无形的力弹开,修士自己反倒被震得后退三步。他惊疑地看着碑:“怎会有护碑之力?”
石生没说话,只是往碑上贴了张村里孩子画的画——画上,无数小人围着碑,伸出手护着它。画一触到碑,碑上的刻痕突然齐齐发亮,传声鼎里的烟化成条巨龙,对着修士咆哮,却不伤他,只把他的法器震落在地。
“这是所有刻碑人的心意,化成的护碑缘力。”姜缘使适时赶来,星图上,凡人道碑的星点周围,已聚起密密麻麻的凡人星点,像团温暖的云,“你伤的不是碑,是千万凡人的护缘心。”
修士看着地上的法器,又看了看碑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有老人的颤笔,有孩子的涂鸦,有病人的轻划,突然红了脸,对着碑深深一揖:“是我着相了。修仙若修丢了敬凡之心,修得再高,也是空。”他捡起法器,转身离去时,竟在碑上留下道淡淡的剑痕,像在赔罪。
石生走上前,用凡心斧轻轻磨去剑痕,斧过之处,剑痕里长出颗星缘籽,“你看,连悔过的劲,都能生缘。”
这事传开后,更多凡人赶来刻碑。有赶车的马夫,刻下马蹄踏过星缘藤的印;有卖货的商贩,刻下用韧缘布包货的纹;甚至有曾误入雾林的旅人,刻下被缘灵所救的景,“我以前不信缘,现在信了——凡人的命,也被缘记着。”
传声鼎的烟,渐渐飘出了三界。有远在域外的星系,竟传来回应:那里的凡人,用自己的文字,在石头上刻下了相似的故事,说收到了来自半味谷的暖。
“凡人道碑的语,真的通天了!”少年缘使举着缘星记,册上自动长出域外的文字,与碑上的刻痕缠在一起,“现在它不光是凡人道碑,是‘天地凡缘碑’了。”
石生摸着碑上的新刻痕,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比刚来时粗糙了许多,掌心的茧里,嵌着碑石的粉,像把自己也刻进了碑里。
“这样才好。”他对自己说,“凡人道,本就是要把自己,活成碑的一部分。”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阿狗、牵牛的农人、织布的妇人,都站在碑旁对他笑,说:“我们就知道,会有人接着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