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在寂静的旧居里格外清晰。
苏瑶的指尖还停在手机屏幕上,林骁的消息还带着温度,霍霆风的未接来电像道无形的线,将她扯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银镯在腕间轻轻撞出声响——这是母亲留下的,父亲说过,危急时刻它比任何武器都能镇住心神。
“来了。”她应了一声,鞋跟敲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比往常更重。
门打开时,穿军便装的霍霆风正站在台阶上,夜风吹得他肩章微晃,目光扫过她攥紧的笔记本,“旧居的窗户该换了,刚才在楼下看见有树叶飘进去。”
苏瑶让开身子,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保温桶——是她提过一次的绿豆百合粥。“赵处长的事,我听说了。”霍霆风将保温桶放在餐桌上,转身时瞥见她摊开的笔记本,“这是...”
“我爸的。”苏瑶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上个月找到时最后一页只有‘灰雀的使命’,今晚才发现字缝里补了行小字。”她顿了顿,从夹层里抽出张薄如蝉翼的纸条,“还有这个,藏在更里面的夹层。”
霍霆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接过纸条时,苏瑶已经打开紫外线灯,冷白光下,一行细若蚊足的字迹缓缓浮现:北纬39°17′,东经116°43′;若你看到此字,我已无法回头。
“废弃军用仓库。”苏瑶的声音发紧,“我爸当年参与过周边基建,这坐标我比对过地图,是三号线外的704仓库,十年前就封了。”她摸出手机调出卫星图,红圈精准落在杂草丛生的区域,“孙副官说恒安科技的加密文件涉及‘极光’,赵处长的名单里有周明远...这些线头,可能都缠在这儿。”
霍霆风的拇指摩挲着纸条边缘,“别急着上报。”他抬头时目光如炬,“上午楚督察递交‘影盾’重启的初步报告,被参谋长压了。”他扯松领口,露出喉结处一道淡白的疤——那是三年前演习时留下的,“上头有人在拖,我们得先摸清楚,是谁在捂盖子。”
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赵国强说“名单里有霍霆风的直属上级”时,霍霆风正站在走廊尽头抽烟,烟头明明灭灭像颗将熄的星。
此刻他的肩线绷得笔直,却在看见她攥红的手背时软下来,“先让孙副官去探探。”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以安保公司巡检的名义,别挂军牌。”
半小时后孙副官的电话打进来时,苏瑶正用棉签沾着酒精擦拭银镯。“仓库外墙有新刷的防锈漆。”孙副官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后窗装了红外感应,我从排水渠爬进去的——里面有台卫星电话,键盘上有新鲜的油指纹,墙角有半盒‘大前门’,烟蒂还没干透。”
苏瑶的呼吸陡然一滞。
父亲生前只抽“大前门”,烟蒂总掐成三截,说这样烧得慢。“能定位通信记录吗?”
“正在黑终端。”孙副官顿了顿,“有发现再联系。”
电话挂断的瞬间,门又响了。
这次是陈秘书。
他西装皱得像团抹布,领带歪在锁骨处,看见霍霆风时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苏副处长,我...我想戴罪立功。”
霍霆风后退半步,目光像把刀。
陈秘书额头的汗砸在地板上,“赵德海...赵助理每个月十五号晚上十点,都会去西三环的‘松竹居’。”他舔了舔干裂的唇,“那是位老首长的私人会所,我偷听过他打电话,说‘老领导最近睡不好,得送点野山参’——可上个月我跟着去,看见他提的是个黑色密码箱。”
苏瑶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她调出地图,“松竹居”的位置与704仓库直线距离不到三公里。“老首长”的名字在名单里吗?
她想起赵国强说的三个名字,其中一个少将军衔的,老家正是松竹居所在的青山区。
“还有。”陈秘书突然压低声音,“赵德海电脑里有个加密文件夹,我试过他的生日、他女儿的学号,都不对。
但有次他喝醉了嘟囔,说’密码是灰雀的生日‘——您父亲...是不是外号叫灰雀?“
苏瑶的手猛地抖了下。
银镯“当啷”撞在桌角,在寂静里炸开。
她想起父亲笔记本第一页的字迹:“灰雀,是为黎明而生的鸟。”喉咙突然发紧,“你为什么现在说?”
“我老婆怀孕了。”陈秘书哭腔里带着颤,“他们说我是赵德海的同谋,可我就是个传文件的...求您,让我戴罪立功。”
霍霆风上前一步,阴影笼罩住陈秘书:“去技术处做笔录,只说你知道的。”他转身时对苏瑶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目送陈秘书佝偻着背离开,门“咔嗒”锁上的瞬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704仓库、松竹居、灰雀...”苏瑶抓起笔在便签上画着关联线,“赵德海联系老首长,老首长的会所靠近仓库,仓库里有通信设备,通信设备关联‘极光’的文件...我爸的纸条说‘无法回头’,可能他当年就查到了什么。”
霍霆风的手指叩了叩她画的圈,“楚督察那边我压下了报告,现在最要紧的是确认仓库里的人是谁的棋子。”他拿起保温桶,“喝口粥,凉了伤胃。”
苏瑶舀起一勺,米香混着百合的甜漫开。
手机在这时震动,一条陌生短信跳出来:“别去704,那是陷阱。”发件人号码被隐藏,备注栏却显示着“陈叔”——父亲当年的警卫员,三年前在边境任务中牺牲,讣告还是苏瑶去领的。
她的手一抖,瓷勺“啪”地掉在碗里,溅起的粥滴在便签上,模糊了“陷阱”两个字。
霍霆风立刻俯身看屏幕,眉峰拧紧:“陈宏?
他的档案写着牺牲。“
“他教过我打靶。”苏瑶的声音发涩,“最后一次见面,他塞给我包糖炒栗子,说‘小瑶,要是哪天叔不见了,你记着,叔的枪永远对准该对准的人’。”她盯着短信,指腹摩挲着屏幕上的“陈叔”,“如果是他...那陷阱里,可能藏着我们要找的答案。”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
苏瑶走到窗边,夜色里树影摇晃,像无数只手在招引。
她摸出父亲留下的银镯戴上,凉意顺着腕骨爬进心脏。
手机在口袋里发烫,那条警告像根刺,扎得她眼眶发酸。
“我要去704。”她转身时目光坚定,“陈叔既然还活着,他的警告,可能是在告诉我——危险越近,真相越近。”
霍霆风凝视着她,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我调辆地方牌照的车在巷口等你。”他从口袋里摸出颗子弹壳,“这是我配枪的,带着。”
苏瑶接过,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
她抓起外套,转身时瞥见桌上的笔记本,父亲的字迹在暖光下泛着温柔的黄。
风掀起窗帘,吹得纸页哗哗翻卷,最后停在写着“灰雀的使命”的那页——字缝里的小字在风里若隐若现,像句未说完的叮嘱。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短促而低沉。
苏瑶深吸一口气,将子弹壳塞进裤袋,银镯在腕间轻响。
她最后看了眼旧居的台灯,转身关门,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
手机在口袋里再次震动,她没有看——有些路,必须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