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岩石阴影中暴射而出!直扑油布堆和避雨的敌哨!刀光在雨幕中乍现!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
“敌袭——!”凄厉的嘶吼瞬间被风雨吞没!
刀锋入肉的闷响!
骨骼碎裂的脆声!
短促的惨嚎!
战斗在瞬间爆发!又在瞬间结束!几个避雨的敌哨甚至没来得及拔出腰刀,便被割断了喉咙!尸体软倒在泥水里,鲜血混着雨水迅速洇开!
沈轻眉没理会身后的杀戮。她几步冲到油布堆前。枯手探出,抓住油毡一角,猛地掀开!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硫磺硝烟味扑面而来!冲得人脑仁发晕!油布下,是层层叠叠、捆扎得异常结实的火药桶!桶身粗壮,油布上还盖着醒目的“幽”字朱砂印!
“火油!”沈轻眉的声音清冷如冰,穿透风雨。
一个黑影立刻解下背着的皮囊,拔开塞子。粘稠的黑褐色火油泼洒而出!浓烈的油脂味瞬间压过了火药气!火油淋在油布和火药桶上,迅速流淌、渗透!
火折子吹亮!
豆大的火苗在狂风暴雨中疯狂摇曳!如同濒死的萤火!
持火折子的死士猛扑上前!火苗狠狠摁向浸透火油的油布边缘!
“轰——!”
火焰如同被压抑了千万年的凶兽!在沾满油脂的油布上猛地蹿起!瞬间蔓延!舔舐着冰冷的火药桶!火光在暴雨中疯狂跳跃、挣扎!发出愤怒的咆哮!将崖顶映照得一片血红!
火借油势!油助火威!
烈焰如同咆哮的怒龙!在堆积如山的火药桶间肆虐奔腾!浓烟滚滚!混合着刺鼻的硫磺硝烟!冲天而起!又被狂暴的雨幕狠狠压下!形成一片翻滚蒸腾的、混杂着死亡气息的毒云!
火光!
刺目!灼热!在冰冷的暴雨中疯狂燃烧!
烈焰舔舐着桶身!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
桶壁上!
那一个个用朱砂勾勒的、狰狞扭曲的“幽”字!
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如同地狱之门上睁开的血眼!清晰!刺目!在翻滚的浓烟和倾盆的暴雨中!无声狞笑!
运河边刮来的风里还掺着新捞水草的泥腥气,福隆记货栈的后院已经叫京兆府差役围成了铁桶。刘承业账房里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火药硝石味儿,被衙役强行砸开的窗户漏进的风一灌,搅和着墨汁和霉纸的气味,冲得人脑门发紧。
陈默靴底碾过地上散落的白硝粉,细末黏在皂底嘎吱响。货架子后头的地窖门洞开着,像一张黑黢黢的嘴。里头只剩下空荡荡的砖地,连耗子屎都给清得干干净净。
“比兔子溜得还快。”刘二狗蹲在院角扒拉一堆油布碎片,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侯爷您说,他们能闻着味儿是咋的?这白花花两千斤硝石,沉甸甸的死物,搬也得出点响动吧?愣是没惊动四邻?”
陈默没吭声,手指抹过靠墙书架上一层浮灰。书架靠的那面墙,刷了桐油的木板墙缝看着倒比别处干净些。他盯着板缝中间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浅的指痕,指节下意识曲起。肋下那块旧疤猛地一跳,像是被火药的尾气燎着了。
“刘承业人呢?”他声音不高,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后槽牙咬得太紧,腮帮子绷出两条硬棱。
“城……城里家宅呢!”旁边一个管簿吏模样的小官儿躬着腰,大气不敢喘,“说是……说是昨儿傍晚查着硝石时就、就堵在家里头了!”
陈默霍然转身,袍角带起的风卷着地上散落的纸屑翻了个个儿。“走!”他步子迈得又急又沉,皂靴重重踏过门槛时,几乎要把那块樟木门槛踩塌下去。
刘府二进院的小书房,门扇只挂了一半。午后白亮的日头斜插进屋里,亮得刺眼,正好把躺在乌木榻边的那个身影照了个无所遁形。
刘承业。
他瘫在那儿,身上还是昨儿出门那身讲究的枣红团花缎常服,如今胸前却洇开一大片深褐色的斑块,像泼翻了隔夜的浓茶。嘴歪咧着,嘴角凝固着点白沫子,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房梁彩绘的喜鹊登梅图。那张保养得颇好的胖脸,已经蒙上一层死气沉沉的灰青。
仵作正收家什,见陈默跨进来,拱了拱手:“侯爷。瞧着像是急怒攻心,血不归经冲了心窍,挺狠的……一口气没捯上来,人就没了。”
“什么时候?”
“据管家说……他回来听说货栈被围,又见了京兆府衙差堵门,就在这书房砸东西……也就……也就前半个时辰的事。”
急怒攻心?陈默嘴角扯了一下,扯出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冰凉的目光刀子似的刮过屋子里每一寸——乌木嵌螺钿的书案翻了,徽墨青玉镇纸碎成了三截,雪浪宣飞了满屋,几本账册散得到处都是……是挺急挺怒的。
太干净了。急死的干干净净,不留下半点尾巴?
他踱到靠墙那张紫檀木多宝槅边上。槅子被掀翻了半边,散出的玉玩瓷瓶摔了一地狼藉。靠墙那面没了遮挡,露出一大片深棕色的砖墙来。墙壁靠槅子的地方,有道竖着的砖缝颜色明显比别处深一些,像是被油腻或汗渍常年浸染留下的印子。
陈默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指甲尖抵在那道油渍浸得最深的、约莫半尺长的砖缝顶端,试探性地往里推了推。
没动。
指腹下却感觉到一丝极其轻微的震动——像是缝隙里面,有什么细微的机括被指力激到了!
他眼神一凝!指腹瞬间发力,沿着那条油缝,狠狠往下一滑!
吱嘎——咔!
极其短促的一声木头摩擦的尖响!
几块墙砖猛地向外弹开两寸!露出个一尺见方的黑窟窿!
一股混合着旧纸腐朽、劣等油墨以及某种奇特的药草味道的浓浊气息,猛地从黑洞里喷涌而出!
陈默手指闪电般探入!洞壁贴了层绒布,手感冰凉。指尖在绒布里只一探一勾!没碰到预想的账册金银,却碰到块硬邦邦、冰疙瘩似的金属物!入手沉得很!
他猛地抽出!
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玄铁令牌!入手冷得像寒冰坨子!令牌顶端雕着只盘龙!龙身缠绕拱卫着中间两个阴刻篆字——“帝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