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河防线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当河北山东两地望风而降的消息,如同雪片般飞入京城时,这座天下最雄伟的城池,彻底陷入了恐慌的末日。
物价飞涨,人心惶惶。
达官贵人们,拖家带口,试图连夜逃出京城,却发现四门早已被禁军封锁,许出不许进。
皇帝,已经彻底将这座城,变成了他自己的囚笼与陪葬场。
太和殿内,早已没有了朝会。
龙椅上,皇帝面容枯槁,双眼深陷,曾经的英武与雄心,被恐惧和疯狂啃噬得一干二净。
他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呆呆地坐着。
殿下再无一个大臣。
那些曾经对他山呼万岁,阿谀奉承的股肱之臣,此刻不是称病在家,就是早已在暗中联系城外的北境军,准备献城投降了。
树倒猢狲散。
没有什么,比眼前的景象,更能诠释这个词的含义。
“陛下,陛下。”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
首辅张居正,这个唯一还陪在他身边的老臣,颤巍巍地走了上来,手中捧着一碗参汤。
“陛下,喝点东西吧,您已经两天没进食了。”
皇帝的眼珠,动了动,仿佛才看到他。
“张爱卿,你说朕是不是错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张居正老泪纵横,跪倒在地。
“陛下没错,错的是那李琼狼子野心,错的是这天下人心不古啊!”
“人心。”
皇帝喃喃自语,突然发出了一阵神经质的狂笑。
“哈哈哈哈,人心,朕富有四海,天下都是朕的,朕要什么人心!”
“他们背叛朕,他们都背叛了朕!”
“朕要杀了他们,杀了所有背叛朕的人!”
他猛地跳下龙椅,拔出墙上悬挂的天子剑,在大殿内疯狂地挥舞。
“传朕旨意,把那些称病的,不来上朝的,全都给朕抓起来,砍了,全都砍了!”
“还有他们的家人,男的为奴,女的充入教坊司!”
“朕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天子!”
张居正看着状若疯魔的皇帝,心如死灰。
他知道,大周完了。
彻底完了。
……
与此同时。
北境,李氏祖陵。
这里本是青山绿水,清幽肃穆之地。
此刻,却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所笼罩。
数百名身穿禁军服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陵园的入口处。
为首的,是一名脑满肠肥的太监,他的头颅不见了,身体被一杆长枪,死死地钉在了一块石碑上。
石碑上,用鲜血,写着四个大字。
“犯禁者死!”
而在陵园前方的空地上,一座由三百多颗人头,混合着泥土与石块,堆砌而成的京观,已经初具雏形。
影正站在京观之顶。
他的脚下,踩着那名领队太监的头颅。
他的手中,提着最后一颗人头,缓缓地,将其按在了京观的顶端。
完成了。
他身后那三十名幽灵般的下属,默然而立,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地狱般的气息。
他们赶在钦差队伍之前,抵达了这里。
然后,用一场无声的,高效的屠杀,将所有来犯之敌,全部变成了这座京观的材料。
至于那些被押解而来的,所谓“祭品”的家眷,早已被他们秘密转移,妥善安置。
影抬起头,看向陵园深处,那座属于老帅的,最为宏伟的陵寝。
他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布满了狰狞伤疤,却异常年轻的脸。
他的眼中,没有杀戮后的冷酷,只有如水般的温柔与孺慕。
他对着陵寝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老将军,主公,来看您了。”
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李琼身披黑色大氅,在李显扬的陪同下,缓缓走来。
他没有去看那座血腥的京观。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那座熟悉的陵寝上。
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到了墓碑前。
“父亲。”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墓碑上的尘土,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孩儿,回来了。”
“您未竟的事业,您所受的冤屈,今日,孩儿将为您一一讨还。”
他没有跪下。
因为他知道,父亲的在天之灵,想看到的,不是一个跪地的孝子。
而是一个,站着的,顶天立地的,开创一个新时代的君王!
他从李显扬手中,接过一个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的,是那份河北山东总督联名上奏的降书,或者说,劝进表。
李琼将那份劝进表,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墓碑之前。
“父亲,您看。”
“这天下已经不再是那个昏君的天下了。”
“这天下将是我们的天下。”
他顿了顿,转过身,看向南方,京城的方向。
周平的铁蹄,应该已经能看到京城的轮廓了。
陈默的左路军,也已经席卷山西,兵锋直指居庸关。
巴图的右路军,更是横扫辽东,彻底断绝了京城最后的退路。
江南,在影的暗中操纵下,陆文渊的义军已经打出了恭迎武安王的旗号,控制了整个江南的财税与漕运。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只剩下最后一只,等待审判的困兽。
“显扬。”
“末将在。”
“传令周平。”
“可以攻城了。”
李琼的声音,平静而淡漠。
“告诉他,本王要在太和殿的龙椅上,看到皇帝的人头。”
“另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讽。
“把这座京观的消息,传进京城。”
“就说,是本王亲手为他筑的。”
“算是,提前送给他的一份,登天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