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小厮小声嘀嘀咕咕:“二少爷本来就不怎么愿意,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让定远侯生气,都找上门了呢。”
陆成业往心里去了,他问道:“你还知道,说全点。”
小厮挠挠后脑勺:“小的也是听守门的阿宽说的,就知道定远侯可生气了。”
见问不出其他,陆成业无语的撇嘴,“你去把管家给我找来。快。”
皇城司里,陆观棋把调查陆成业的案子交给严慎行,让他随便做做样子就行了,得给陆进陆成业一个交代。
查了两天,当然是一无所获,就在第三天的时候,康远家大门口突然来了俩混混打架。
康远见分不开两人,就准备让下人报官,让官差处理,就在他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其中一个小混混指着另一个破口大骂:“你上次抢劫陆氏珠宝铺的老板,你还没给我分赃款呢,快点分,不然我一会儿在官爷面前全给你说了。”
康远停住脚,回身看着两个忙于狗咬狗的混混,眉头微蹙。
他把这件事禀告给陆观棋,毕竟整个京城叫陆氏珠宝铺的也只有陆成业经营的那几家。
陆观棋听后先是茫然,随后失笑。
看来这是陆进给自己的试探,试探自己会不会尽心尽力的追查,放在眼前的线索查不查。
陆观棋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尽管他为了陆进把贩粮通敌的事全都挪到了李浅身上,可到头来在陆进的眼里心里,自己仍然是陆家不可信的儿子。
“大人?”
康远试探性的唤道。
陆观棋回过神,道:“我弟弟成业前几天被人砍伤,在家修养。你把这俩人送到严慎行那儿,让他审。”
“是,大人。”
刚迈进陆家的大门,一直守在前院的,陆成业院中的小厮就小跑着过来,满脸讨好的笑“二少爷,您回来了,三少爷想见您。”
陆观棋瞥一眼他,问:“三少爷找我何事?”
小厮为难道:“小的不清楚,您过去就知道了。”
陆观棋坐在偏厅的椅子上,丫鬟送来杯热茶喝和暖手炉,没一会儿陆成业就在小厮的搀扶下,从内室出来。
“成业,见你都能下地走动,看来是恢复的不错。”
陆成业极其缓慢的移动过来,脸色时不时抽搐一下,显得自己很难受。
“大夫让多走动,说可以帮助恢复,实在是不舒服,硬着头皮也要每天走几步。”
小厮椅子上放好一块厚厚的垫子,扶着陆成业慢慢坐下。
“你下去吧,我和二少爷有话要说。”
等偏厅里只剩他们兄弟二人,陆成业换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问:“定远侯为了你和郡主的婚事来过?”
“来过,我和爹还有南枝郡主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次之后他们应该会罢休。”
“嗯……我信你。”陆成业念叨着。“我准备明天去找郡主,今儿确认一下你的态度。”
“你身体都这样了,还想着去找她?”陆观棋嫌弃的撇撇嘴。
陆成业反笑道:“二哥你还真是不懂女人心,我越是体虚,还坚持去找郡主,这才能感动到郡主。二哥你多跟我学着点吧。”
陆观棋懒得听,起身离开。
他人走到后花园时,变了方向,朝雎尔斋过去。
此时的宋清荷刚送走翡翠,满脑子都是翡翠与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北边驿站的信,喜欢水,除了北楚人,宋清荷想不到其他可能。
看来陆进是约了北楚人见面,他又要做什么事?
和翡翠分开签,宋清荷再三叮嘱在偷听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陆进疑心重,切记别让他发现端倪。
“大少奶奶,二少爷来了。”雪莹轻轻敲响暖阁的门,道。
宋清荷抬眸:“请他进来。”
等雪莹退下,陆观棋才开口问道:“你手腕的伤如何?让我看看。”
宋清荷随口应道:“好多了。”
但陆观棋还是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亲自查看。
“消肿了,但还是很红。任九渊下手真重。”陆观棋不高兴的念叨着。
宋清荷忽想起什么,问:“陆成业的案子查的如何?可有眉目?”
“查到俩混子,可能与此案有关,我让慎行负责了。”
宋清荷挑眉:“我还以为是你做的,原来不是。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陆观棋歪着头,脸上挂着笑意,“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所以你才会如此认为,你看得到我的心,是不是?”
宋清荷往后撤了一步,珍珠步摇在耳畔轻晃,眸光如水,轻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已经抓到真凶,我若真是看到了什么,才显得是‘想多了’。”
陆观棋索性承认,道:“是我安排人做的,他做了那么多错事坏事,受点惩罚当做教训了。”
宋清荷发出疑问:“既然如此,那俩混混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猜是我爹试探我的,抛出线索,看看我是否认真探查。”陆观棋嘴角勾起一抹黯然的弧度。
宋清荷无奈的轻叹一口气:“陆家独爱嫡长子,这事儿成业以前也说过,为了陆家纵使是掏心挖肝,在父母眼里,也始终比不过兆松。”话音戛然而止,她抬眸看着陆观棋,目光里满是涩然:“我倒是建议你好好琢磨琢磨这俩人的出现,究竟是何意。别回头落入有心人的陷阱。”
“清儿是何意?”陆观棋问。
“要是爹安排的,那确实是试探你的意思,可如果是成业的人呢?我担心这个,等你把这俩混混当做凶手送到爹面前,成业要是跳出来说不是,那岂不是成了你弄虚作假。”
陆观棋倒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宋清荷长睫轻颤,望着陆观棋,“其实爹只是更看重兆松,而成业,对两位兄长才是有杀心。他恨兆松是长子,恨你是定远侯心目中的乘龙快婿。你再想想吧。”
这时陆兆松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份糖炒栗子,原本面带笑意的脸上因为看到陆观棋而瞬间消失。
“观棋?”
陆观棋循声回头,看向门口。
陆兆松走过来:“什么时候来的,正好我差人去买的糖炒栗子,观棋也吃点。”说着把手中的纸袋子伸到陆观棋面前。
“不用了,谢谢大哥。我是来……”陆观棋想找个借口,却发现很难找。
宋清荷道:“上次去看兄长时受的伤,观棋来探望。”
“合该我备下酒席谢观棋的,倒叫观棋挂念。”陆兆松笑呵呵的说道:“晚上留下来吃饭,我让小厨房做你爱吃的松鼠鳜鱼。”
陆观棋心绪不免翻涌,生出几分感动:“这几天忙于公事,今天晚上我答应我娘陪他吃饭了,改日我自带薄酒来找大哥畅饮。”
陆兆松点头应下:“好。”
等陆观棋离开,宋清荷道:“我去趟裴宅,晚上不用等我吃饭。刑部文书今晨落印,裴家的案子了了,该洒扫庭院静待兄长归期。”
“太好了。我和你一起去吧。”陆兆松放软声线道。
“不必了,距科考不过数月之期。你且在家焚香静读更重要。”宋清荷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糖炒栗子:“我带着路上吃。”
说罢,宋清荷经过陆兆松往门外走去,正待迈过门槛时,被陆兆松喊住。
喉头滚动数次方才开口:“宋姑娘,上次你说的话于我如醍醐灌顶。再放纵成业下去,若他真是铸成大错,于我娘才是撕心裂肺之痛。”
宋清荷顿了顿,没有回身,没有说话,迈过门槛。
裴忌驾马车载着宋清荷回裴宅,车轮碾过青石板径,轱辘声止在裴宅朱漆大门前。
宋清荷吩咐下人院里云石地砖需用井华水冲洗三遍。还要将裴亭云的内室换上一套新的被褥,再准备火盆和柚子叶用于去晦气。
还不确定裴亭云哪天能回来,但是左右不出这两三天。
确认无遗漏后,宋清荷才去换了男装和裴忌换乘马车离开。
今天他们准备去一趟老者的师弟家。
师弟家在城西边一家的铁匠铺后院,跟铁匠说明来意:“我们是苗大夫推荐来的,找叶大夫。”
铁匠直起身子,打量两人一番后,头往后一撇:“在后面了。”
“多谢。”裴忌颔首。
两人穿过堂屋,经过一道院门,瞧见一六十岁上下的人在院子里扫地,听见声音也没有停下。
“你们就是我师兄推荐过来的?”
宋清荷上前一步:“是的,我们是来求药。苗大夫说让我们上您这儿来看看。”
“我师兄给我递信儿了,你要的那种药,我有。不过价钱嘛……”
“您开价,多少钱都可以。但是我需要再确认一下,能够使人心智退化,不过有转圜余地。是这种药么?”
叶大夫双手杵着扫把,“进屋谈。”
叶大夫掀开掀开厚厚的门帘,用后背撑着门,让宋清荷和裴忌先进。
“我不爱喝茶,没有茶招待,要不然给二位烧口热水吧。”叶大夫放好扫帚,跟着进屋。
“叶大夫不用麻烦。我们谈完就走,不喝了。”宋清荷道。
叶大夫招呼他们坐,“你说的那种药,是我在我师傅留下的方子基础上改的,老方子太狠了,我就给改了改。能够使人心智退化,持续年头……我也不好说,跟个体差异有关,有的人可能二十年,有的人可能三十年,还有人兴许不到十年。不过提前说好了,我是做药的,可是没解药。”
宋清荷道:“您开价吧。”
叶大夫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宋清荷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这里有一千两,您收着,我不要药。我要一份五年前在你这儿购买过此药的名单。”
叶大夫警觉地坐直身子,拉开和宋清荷的距离:“你们是官府的人?”
“不是。我是苦主的夫人,我的丈夫在五年前遭人陷害,心智宛若小儿,我现在想要找到当年的凶手。”宋清荷眸子一沉,最后两个字是咬着后槽牙说出的。
叶大夫当然不会信,他摇摇头:“做我们这行的,守规矩是头等大事,否则以后谁还敢跟我们买药。我不做自砸招牌的事儿。”
宋清荷道:“您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我只求为家夫讨回公道。”
叶大夫不愿多谈,起身送客:“夫人请回,今儿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况且我们做生意的时候也不会问客人身份,想说也说不出来。”
宋清荷没有纠缠,站起后看着叶大夫道:“我还会来求您的,求到您体恤我们夫妻。”
说罢,转身离开。
和裴忌走到停在另一条巷子里的马车前,宋清荷小声道:“收买两个乞丐,在铁匠铺前后都盯住了,叶大夫只要搬家,立马告知于我。”
裴家的马车经过街头,裴忌忽然瞧见另外一辆马车在外面的街巷驶过。
而马夫是专门伺候陆成业的。
裴忌侧首对着车门压低声音:“小姐,是陆成业的马车。”
陆成业现在才刚能下地活动,能有什么事儿值得他出府?
想到翡翠说的,会有疑似北楚人来京城见陆进,宋清荷立马让裴忌跟上。
陆家的马车穿过三条街巷,停在一处游园外。
为了不被发现,裴忌把马车停在了尚未拐弯的地方。
车夫搀扶着陆成业下车,他行动依然非常不便,走道如同老牛。
宋清荷和裴忌站在一间房屋的拐角处,看着这一切。
“他来这儿做什么?”裴忌不是京城人,只看着这是一家供人游玩的游园。“天还这么冷,他来看风景。”
宋清荷道:“这里有只在冬天盛开的百花园,是这家主人花重金培育出来供京城达官显贵和富商们消遣的地儿。陆成业来这儿,很可能是来见什么人。”
“我们跟着去看看。”宋清荷说完,先跟了上去。
两个人花了十两银子才得以进园,由于耽搁了点时间,宋清荷和裴忌在快走几步,四处张望后才重新发现了陆成业和车夫的踪影。
两人在一间二层小楼前站住,车夫离开,只留陆成业一个人迈进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