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游清望着神父,凤眸熠熠流光,抿了抿唇,忽然再也绷不住情绪了的,如同幼时每次摔疼了总要神父抱着哄的小凤凰,双手抱住了神父脖子,埋首上去就是一通噫呜呜噫。
乘黄从后面心惊胆战扑过来接住险些掉地上的两只幼崽,“唉哟我天!凤凰你崽不要了?!”
商游清后知后觉想起来刚刚被她撒手的崽儿,从神父肩背疑惑向后看去。
只见乘黄正手忙脚乱揣抱着两崽,对此商游清不仅毫无愧疚,还仗着有神父撑腰反过来对乘黄颐指气使,“乘黄,我好不容易才从应拭雪地盘那里掳回来的崽,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了!”
乘黄:“……你少来,你跟应拭雪这出恨海情天的戏码还没演过瘾呢?”
商游清戏很足,二话不说松开神父,并从乘黄怀里揣走两只小崽紧紧抱住,把脸凑到左边吸一口崽,再凑到右边吸一口崽。
再抬头,眼眶通红看着怀里已经完全呆傻的两崽,忍不住抬起头跟乘黄控诉,“你看啊乘黄,他都把我的两个宝宝养傻了!我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去把他抽筋剥皮!”
乘黄:“好啊走不走,我现在陪你去,我亲眼看着你把应拭雪抽筋剥皮!”
这时候,商柚努力从商游清怀里蛄蛹出来,小声辩解,“妈妈我不傻……”
赫知墨也忍不住探头出来,“妈妈,我也不……”
话音未落,被商游清面不改色摁回两颗小脑袋,“乖啊宝宝,你们好好待在家里,妈妈去去就回。”
说完商游清又把刚抱过来没几秒的两崽直接塞进清风霁月的神父怀里,神气赳赳拉过乘黄的胳膊,“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应拭雪算账!”
两分钟后。
雪峰霭霭,神庙小院的云空上方。
商游清趴在一团软噗噗的蓬松云朵上,屏息敛气望着底下的小院半晌,忽然忍不住用后脚跟蹬了蹬趴在她旁边的乘黄,超小声地:“乘黄,你说神父抱得明白吗?”
乘黄忍不住一脚蹬回去,“你这话说的,你神父的养崽心得可比你丰饶得多,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这只小凤凰孵化养大的?”
“那神父怎么还维持着我刚刚把崽塞他怀里的那个动作一动不动啊?”小凤凰很敏感揪了揪自己的毛羽,“神父不会是不喜欢我的崽崽吧?”
“……诶不是?神父有点动静了!凤凰你快看!”
商游清立即循着乘黄目光再次望下去。
神庙小院的房门前。
商阙低头跟怀里两只小崽沉默对望了良久,似乎是很轻地叹了一声,抱着崽进了屋。
片刻后,一身绸缎长袍的神父走出来,他一手牵着一个小崽,往神庙殿堂的方向走去。
两个小崽都被点拨化回了人形,并且衣着规整可爱,连各自的小兜帽上都缝着颜色不一样的小凤雏图案,可见神父是精心准备了很久的。
经幡在山峦间微微拂动,从小院长廊到殿堂的一路上,神父始终保持着温淡的神色。
两个小崽一左一右仰望着他。
赫知墨圆眼睛转了转:“您是妈妈的神父,那也是我跟柚柚的爷爷对吗?”
神父以孩子的习惯为先,“可以这样叫。”
另一只手牵着的商柚晃动神父温厚的手,依然很是担心:“神父爷爷,妈妈会不会有危险?”
神父淡笑,“不会,小清刚刚只是开玩笑的。”
长阶积雪扫去,神父却还是把小崽抱上了台阶,又伸手轻轻拂去两只小崽脑袋上沾落的霜雪,这才领着他们踏入殿堂。
云空上。
商游清和乘黄四目相对。
毫不犹豫互相推脱。
“肯定是乘黄你演技太差了!”
“明明是凤凰你讲得太明显才会被神父看穿的!”
为了避免真的两手空空回去,商游清决定先去昆仑仙池那边找应拭雪再薅两片龙鳞。
而乘黄则担心她到时候又会衣衫不整从仙池出来,这次说什么也要跟过去盯着她。
到了仙池以后,乘黄和上次一样在外头找了块石头靠坐下来。
本想着小凤凰应该没那么快出来,他等小凤凰的同时可以顺带打个盹来着。
结果刚眯上眼没多久,便听到了仙池结界晃动开启的轻响,乘黄疑惑地睁开眼,险些没被眼前一幕吓到从岩石壁掉下去。
他惶措抓住岩石壁一边,瞪着刚从结界出来的商游清,看清楚了她手里拎着的那一截就是从龙尾身上扒落下来的龙鳞纹理的皮膜……
乘黄眼前一黑,差点没原地撅过去。
商游清见他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惨白模样,赶紧过来搀扶他,“怎么了乘黄?”
乘黄瞅着她还拎在手里的那玩意,颤声问:“……凤凰,你,你你真把应拭雪扒皮了?”
“啊?”
商游清这才循着乘黄目光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沉默了下,缓缓道:“这是龙蜕,是应拭雪身上褪落的膜壳。”
乘黄心有余惊拍胸脯,“……吓死我了。”
商游清往他身旁的岩石壁跃坐下来,安静地扯了扯手里的龙蜕,好半晌才接着说:“他用龙鳞给我带了句话。”
“什么?”
“接下来他要彻底完成龙蜕才能出来见我。”
也就是说,商游清手里拎着的那一截,只是龙蜕的其中一小部分。
乘黄听完一拍腿,“这是好事哇!等他完成龙蜕闭关出来,不就代表他彻底恢复回来,能给你抽筋剥皮了嘛!”
“……但是龙蜕周期不定,万一他蜕个几百年才出关怎么办?”
乘黄语噎,很认真为他家凤凰思考起来,但思考不到一秒,商游清一爪子拍在他另一条腿上,“他敢让我等那么久,我就不要他了!”
说完原地化回凤凰真身,张开的凤羽伴随着一阵凛冽山风呼啸而过,纤长尾翎卷起冰峰的细碎雪沫。
风雪漫过。
昆仑雪山的夜空肃穆而洁净,天幕缀满了密密繁星。
商游清和她的两只小崽蹲坐在神庙殿门外的石头上。
殿门敞着,神父站在长阶上,看着蹲在殿外那一大两小的毛茸茸脑袋互相依偎在一块,啾来啾去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满目仁慈。
乘黄从后院那边端着藕粉汤过来时,看到这一幕,也感到十分幸福。
如果他没有脚底一滑把汤洒了神父一身并被神父罚抄整整三日经文的话!
四季轮转,昆仑山神庙的雪终年不化。
初春时,长夷老者来到雪山拜访了一趟,说西部、北部海域先后出现异象,应拭雪还在闭关,只能让同样拥有亘古神龙血脉的两只小崽前往巩固海域。
商游清陪着两只小崽先后去了西部海域和北部海域,等再回到昆仑山时,整整歇了大半个月才缓过来。
而在那之后,每每出现极端气象时,两只小崽时不时就得回一趟海域,以平息山河百川。
一开始商游清还高高兴兴的,每次都特别殷勤地亲自来回接送崽崽,后来随着天气转凉,商游清那股贪睡劲儿也上来了。
某天,临了出发下山前,兄妹俩分工明确,赫知墨照常去收拾行李,商柚负责去叫醒妈妈。
商柚托着小脸靠在床边,一眨不眨看守着酣睡的妈妈。
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利落收拾完行李过来的哥哥,伸出小手指头朝哥哥比了个“嘘”的手势。
赫知墨也凑过来,满脸幸福,看着妈妈好一会,方才蹑手蹑脚带着妹妹一块从房间出去了。
乘黄在殿外等了半天,看到最后是两只小崽出来,疑惑往他们身后看了看,“哎,乖宝们,凤凰不走吗?”
“妈妈没睡醒呢。”
“走啦,早去早回,说不定还能赶回来陪妈妈吃晚饭!”
乘黄一脸无奈地带着两崽走了。
要不是神父今晨上到九天议事去了,他非得把这事也跟神父讲一讲,如今两只小崽这护凤凰的劲儿可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晨光交织于蜿蜒壮阔的冰峰山脊,疑似庞然巨龙穿梭俯靠而来。
商游清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神庙殿门敲响,想也不想地嘟囔,“乘黄……有人来访……”
然而殿门还在不急不缓地敲。
商游清生气地拢紧衣襟,走出去,推开殿门。
白茫茫的山脉天地间,应拭雪静伫于殿外,雪色衣袂似乎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微垂着冰冷锐意的眼眸,却完完全全将她盘踞住。
商游清不动声色与他对视了数秒,二话不说要关上殿门。
结果殿门还没关上,自己就被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扯入怀里。
“我回来了。”
“你谁。”
“应拭雪。”
“应拭雪是谁——”
“我是小凤凰的。”
他低下头,轻轻吻住商游清的额头,印落无法泯灭的誓言,在九天之下的雪山神庙这样宣布,“永生永世都是小凤凰的。”
那一刻,商游清被神龙的亘古寒气席卷全身,却不再畏惧,而是更加用力抱紧了他的脖子,张开齿尖咬住他颈侧的雪白皮肤。
她咬得不重,只是紧紧地衔住不放。
在齿间反复碾按,反复呢喃。
是她的龙。
是只属于她的龙。
过了很久很久,才从喉咙滚咽出来几字,“还……还有呢。”
应拭雪俯首吻去她眼角的泪,冰息拂落。
“还有,我爱你。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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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