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万万不可!”邓义第一个失声惊呼,布满皱纹的脸因焦急而扭曲,“那沮水是何等凶地!水下凶物未除,邪瘴弥漫,更有孙绍贼子虎视眈眈!甘将军拼死才带回拓印,您岂能再亲身涉险?!”
“是啊夫人!您伤势未愈,左臂不便,如何下水?” “水下情况不明,那凶物盘踞,贸然下去是送死啊!” 其他工匠也纷纷劝阻,密室中一片忧急。
黄月英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她指着摊开的水府结构图,指尖点在那个被符号标记的独立舱室上,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你们看这结构!这能量回路!这绝非天然形成,而是精密设计!那凶物盘踞的裂缝,在水府结构图的外围防御破损区!它进不了核心!只要我们能找到图纸上标注的安全路径入口,避开外围凶险,就能直达目标舱室!”
她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甘将军带回的拓印虽不全,但关键路径和那独立舱室的标记清晰可见!这水府尘封不知多少岁月,机关或已失效,或可循图破解!这是唯一的机会!主公等不起!甘将军的牺牲不能白费!”
“可…可入口在何处?如何寻找?”邓义依旧忧心忡忡。
“图纸上有线索!”黄月英指向水府环形基座边缘几处特殊的几何标记,又指向旁边那张金属板凹槽刻线拓片上的奇异符号,“这些符号和标记,是坐标!是开启或指示入口的钥匙!它们与金属板是一体的!带上金属板和晶石,它们就是进入水府的凭证和指引!”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邓老,你留下,主持大局,继续解析图纸,尤其研究如何利用晶石之力稳定主公伤势!其他人,听我命令,立刻准备!”
“龙渊计划,启动!”
命令如同飓风席卷匠作营。所有资源向“龙渊”计划倾斜:
“龙渊艇”紧急改造:一艘坚固的中型平底船被选中,船底加装特制的、能抵御尖锐岩石撞击的铸铁护板。船身两侧架设改良的、能连续发射三枚“火龙出水”的旋转弩炮,由最老练的弩手操作。船尾安装巨大的绞盘,缠绕着最坚韧的混合金属索,用于吊装沉重的潜具。
“玄龟”潜具打造:匠人们日夜赶工,以最快的速度,依照水府图纸中某种小型载具的轮廓,结合现有技术,打造一个勉强可容两人的、蛋形的金属密封舱!舱壁为双层熟铁铆接,内衬浸油软木隔热隔音。舱体留有数个镶嵌厚水晶的圆形观察窗。舱外焊接有可抓握的扶手和挂钩。最关键的是,舱顶预留接口,用以固定那块暗金金属板!
晶石激发装置:黄月英亲自设计,用最快的速度制作了一个简陋但有效的装置——一个纯铜打造的基座,内部刻满引导凹槽,核心镶嵌深蓝晶石,外部连接数根缠绕着银丝的特制铜线,铜线末端则连接着“玄龟”舱内预留的接口。她的构想是:当金属板作为“钥匙”引导进入路径时,这装置能激发晶石之力,形成一层微弱的能量护罩,或许能抵御水压、邪瘴甚至…那凶物的感知干扰!
人员筛选:黄月英亲自挑选了两名助手:一名是精通机关术、胆大心细的老匠师陈墨;另一名则是甘宁麾下水性仅次于“泥鳅”、且精通水下搏杀的水鬼好手“浪里蛟”。她自己,则作为核心操作者,必须亲自入舱。
整个巴陵城如同一架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为了拯救刘晔,为了揭开那上古水府的秘密,赌上了一切。
与此同时,城西别院。
孙绍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步骘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废物!一群废物!”孙绍猛地将一只茶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数十死士,竟连一个受伤的女人都杀不了!还被炸得七零八落!‘夜枭’呢?让他滚进来!”
“夜枭…身负重伤,正在救治…”步骘低声道,“那黄月英身边护卫悍勇,更有水鬼携带‘火龙出水’策应…属下失职!”
“失职?岂止是失职!”孙绍眼中凶光毕露,“黄月英没死!甘宁那厮虽然重伤,但也被救了回来!最可恨的是,他们拿到了水底的拓印!步先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步骘心头一凛:“难道…那图纸真有大用?”
“哼!何止是大用!”孙绍冷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探子回报,匠作营彻夜不息,灯火通明!他们在打造一个巨大的铁壳子!叫‘玄龟’!还在改造一艘船叫‘龙渊’!黄月英那个疯子…她要亲自下水,去探那座水府!”
“亲自下水?!”步骘倒吸一口凉气,“她疯了?那水下凶险…”
“她是疯了!但她若真能从那鬼地方带回什么…尤其是能救刘晔命的东西…”孙绍的声音如同毒蛇般冰冷,“我们所有的谋划,都将化为泡影!刘晔若醒,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我孙绍!”
他猛地转身,死死盯着步骘:“我们安插在匠作营的人,还有能动的吗?”
步骘咬牙:“核心区域已无法渗透。唯有一个负责运送废料的杂役‘哑鱼’,或可接触外围…”
“够了!”孙绍打断他,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传令‘哑鱼’!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在‘玄龟’舱被吊装上‘龙渊’艇之前,给我把一样东西,混进他们准备带上船的水下工具里!”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严密包裹的小包,递给步骘。打开一角,里面赫然是几块黑乎乎的、如同泥炭般的东西,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腥甜气息。
“这是…?”
“赤鱬脂!”孙绍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江东秘库中压箱底的宝贝!提炼自深海一种剧毒怪鱼,遇水即溶,无色无味!但若被水下凶物嗅到…嘿嘿,那东西会发狂!会不顾一切地攻击携带此物者!我要让黄月英的铁壳子,成为那水底凶物的活靶子!”
三日后,清晨。
沮水河畔的气氛,比上一次更加肃杀凝重。
经过崩塌和激流冲刷,河道地形又有了新的变化,但那股刺鼻的硫磺血腥味和死亡气息却丝毫未减。巨大的“龙渊”艇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稳稳停泊在相对平缓的水域。船身两侧的旋转弩炮黑洞洞的炮口警惕地指向四周水面,弩手神情紧绷。
船尾巨大的绞盘发出沉重的嘎吱声,粗壮的混合金属索缓缓绷紧。绳索末端,连接着一个约莫八尺高、五尺宽的蛋形金属密封舱——“玄龟”!它通体黝黑,铆钉在晨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顶部固定着那块暗金金属板,金属板下方则连接着黄月英赶制的晶石激发装置。
舱门开启。黄月英脸色苍白,左臂依旧吊着夹板,但眼神却锐利如鹰。她在老匠师陈墨和精悍的“浪里蛟”协助下,最后检查了一遍舱内的简易操作杆、晶石激发装置的连接线、备用的金刚锥和绳索、以及最重要的——那份水府关键路径的拓印地图。确认无误后,她深吸一口气,率先弯腰钻入狭窄的舱内。
陈墨和“浪里蛟”紧随其后。沉重的舱门被从内部旋紧,发出沉闷的金属咬合声。特制的胶圈保证了密封性。
“放!”岸上指挥的邓义嘶声下令。
绞盘缓缓转动,沉重的“玄龟”舱被吊离船尾甲板,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沉入那浑浊、湍急、深不见底的沮水之中。金属索不断延伸,如同一条连接生死的脐带。
水面很快恢复了浑浊,只剩下金属索入水处不断扩散的涟漪。
时间再次变得无比漫长。
“龙渊”艇上,弩手们警惕地扫视着水面,尤其是那片回水湾的方向。邓义死死盯着船尾的绞盘和入水的绳索,手心全是冷汗。
水下,“玄龟”舱内一片昏暗,只有观察窗外透入的微弱绿光。舱体随着水流微微摇晃,发出沉闷的挤压声。黄月英紧盯着手中那份防水处理过的拓印地图,借着舱壁上镶嵌的一颗夜明珠,仔细辨认着方位。陈墨紧张地操作着连接晶石激发装置的手柄,“浪里蛟”则手握分水刺,警惕地贴在观察窗边。
“方位…左转十五度…下潜…”黄月英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她根据地图上的标记和金属板对水府能量感应的微弱反馈,艰难地指引着方向。“玄龟”笨拙地调整着姿态,在“浪里蛟”利用水流和外部扶手的微调下,向着图纸标注的安全路径入口潜去。
一切似乎顺利。水压被厚实的舱壁隔绝,邪瘴被密封阻隔。观察窗外,只有浑浊的河水和偶尔掠过的鱼影。那盘踞在裂缝中的凶物,并未出现。
然而,就在“玄龟”舱按照地图指示,绕过一片巨大的水下礁石群,接近一处相对隐蔽、形似拱门的岩石结构(疑似安全入口)时!
异变陡生!
“浪里蛟”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死死盯着观察窗外浑浊的水流深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夫人…有东西…跟过来了!很多…很小的…红色的点!”
黄月英和陈墨心头一紧,立刻凑到观察窗前。
只见在“玄龟”舱后方浑浊的水流中,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数十点微弱的、暗红色的光芒!它们如同鬼火般飘荡着,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向“玄龟”舱汇聚而来!越来越近!
借着舱内微弱的光线,终于看清了它们的真容!
那是一种拳头大小、形似水母的诡异生物!通体呈半透明的暗红色,体内似乎有粘稠的液体在流动,散发出极其微弱的腥甜气息!它们没有明显的触手,但身体边缘却延伸出无数极其纤细、几乎难以察觉的红色丝线!此刻,这些暗红色的“水母”正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疯狂地吸附向“玄龟”舱的外壁!尤其是…舱体底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是赤鱬虫!”“浪里蛟”脸色剧变,声音带着惊骇,“江东最阴毒的玩意儿!它们…它们在啃噬舱体?!”
黄月英瞬间明白了!孙绍!又是孙绍!他无法直接破坏,竟用了如此歹毒的手段!这些被赤鱬脂吸引来的小东西,才是真正的杀招!它们啃噬舱体,释放毒液,更会引来…那大家伙!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测——
轰隆!
一股狂暴的暗流猛地从侧方涌来,狠狠撞击在“玄龟”舱上!整个舱体剧烈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观察窗外,浑浊的水流被搅动!一个庞大、臃肿、布满蠕动触手的恐怖暗影,带着滔天的凶戾和狂暴,正从礁石群后方的黑暗中缓缓浮现!它那浑浊的独眼,死死锁定了被无数暗红“水母”标记的“玄龟”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