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约半个钟头,远远看见村口的老槐树。树下拴着辆三轮车,车斗里铺着块麻袋,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郝大民正蹲在树底下抽烟,烟头的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任师傅!” 他看见我,猛地站起来,烟卷掉在地上,“您可来了!我叔家的门快被撞破了!”
我跟着他往村里走,刚拐过一个弯,就看见郝家的院子。院墙是用石头垒的,已经塌了半边,露出里面的土坯房。房门口的木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门板上有个巨大的窟窿,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撞出来的。
最吓人的是院子里的景象 —— 月光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站在院子中央,足有三丈高,顶着对弯弯的犄角,手里挥舞着根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拖在地上,把青石板砸得粉碎。它的上半身是人形,肌肉虬结,皮肤黝黑,下半身却是牛蹄,每踏一步,地上就裂开道缝,冒出股股白烟。
“那就是…… 牛魔王?” 我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
郝大民哆哆嗦嗦地指着黑影:“它…… 它刚才就这样,用铁链把我婶子捆在柱子上,还用蹄子踩我叔的手…… 任师傅,这玩意儿真能对付吗?”
话音未落,那黑影突然转过头,两只灯笼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裂开嘴笑了:“来了个送死的。”
它猛地一甩铁链,铁链带着呼啸的风声朝我们抽过来。我拉着郝大民往旁边一滚,铁链擦着我们的头皮扫过,把旁边的柴火垛抽得粉碎,火星子溅了我们一身。
“你带叔叔婶婶先躲进地窖!” 我推了郝大民一把,“找个东西把地窖口堵死,千万别出来!”
“那您怎么办?” 他急得满脸通红。
“别管我!” 我挥剑劈开迎面扑来的铁链,剑锋与铁链碰撞,迸出一串火花,“快去!”
郝大民咬咬牙,转身冲进屋里。我听见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王秀带着哭腔的喊叫。那牛魔王似的怪物突然发出一声咆哮,铁链像长了眼睛似的,朝着屋门抽过去。
“哐当” 一声巨响,木门被抽得粉碎,木屑飞溅。我趁机扑过去,桃木剑朝着它的膝盖刺去。剑锋刚碰到它的皮肤,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震得我虎口发麻。
“就这点本事?” 它低头看着我,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吹得我几乎站立不稳,“还敢自称出马弟子?”
它漆黑如墨的蹄子突然凌空扬起,裹着腥风的黑雾在脚踝处翻涌凝聚,空气中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爆响。我仰头看见蹄子边缘泛着幽蓝的电光,那些游走的电弧如同活物般扭曲缠绕,将周围的月光都撕扯成细碎的银箔。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那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力的蹄子,裹挟着呼啸的锐响,裹挟着千年怨气,裹挟着刺骨寒意,泰山压顶般朝我天灵盖碾来,我甚至能清晰看见蹄铁缝隙里凝结的暗红血痂。
三轮摩托在土路上颠簸,车斗里的麻袋被颠得直晃,里面装着陈实连夜调试的电磁干扰仪。郝大民握着车把的手沁出冷汗,后视镜里映出他发白的脸:“任师傅,您确定要带这么多东西?我叔家那牛棚,怕是站不下这么些人。”
我摸了摸帆布包外层的紫薇剑鞘,剑身在包里微微震颤:“不是人多,是仙家要到。” 话音刚落,车斗里突然卷起一阵腥甜的风,麻袋上的麻绳自动松开,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仪器 —— 陈实给它起名叫 “阴阳破界器”,据说能干扰邪祟的幻术。
“那两位仙家…… 真长鳞片?” 郝大民的声音发飘,车把差点歪进路边的排水沟。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车斗里突然传来细碎的鳞片摩擦声。一道青影贴着帆布包闪过,蟒天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蛇信吐动的嘶嘶声:“这凡人的胆子,比兔子还小。”
“姐姐莫笑他。” 另一道更清亮的女声紧随其后,蟒天凤的斩妖剑突然从帆布包侧面透出半截,剑锋映着夕阳,闪着幽蓝的光,“等会儿见了那牛怪,怕是要吓尿裤子。”
郝大民猛地打了个寒颤,摩托车 “吱呀” 一声歪在路边。他盯着车斗里自动漂浮的罗盘,嘴唇哆嗦着:“任师傅…… 这罗盘自己转起来了!”
罗盘指针疯狂打转,最后死死指向郝家屯的方向,铜针上凝着一层白霜。我按住跳动的紫薇剑,剑鞘传来滚烫的温度:“快到了。让你叔把屋里的铜镜都翻出来,挂在门窗上,记住要镜面朝外。”
“挂铜镜干啥?” 他手忙脚乱地扶车把。
“防幻术。” 我望着远处暮色中的村庄,玉米秸子在风中摇晃的影子越来越密,像无数条竖起来的蛇,“那老黄牛能化人形,定会用幻象勾人魂魄。”
车刚拐进郝家屯的路口,就见王秀站在村口老槐树下张望,胳膊上的纱布又渗出了血。看见我们,她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任师傅!它中午撞了牛棚三次,篱笆都撞塌了!我看见它眼睛里…… 有俩小人在哭!”
“是小牛的魂魄被它锁在眼底了。” 蟒天花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车斗里的阴阳镜自动悬浮,镜面映出王秀背后的影子 —— 那影子的肩膀上,蹲着个小小的牛头,正用蹄子扒她的伤口。
黄小花的声音带着暖意,像春日融雪:“先处理她的伤。这伤口沾了怨气,再不治就要烂到骨头里。” 话音未落,我掌心突然腾起淡金色的光,按在王秀的纱布上时,她疼得闷哼一声,纱布下渗出的血珠瞬间变成黑色,在地上凝成小小的牛头形状。
“这…… 这是啥?” 郝大民吓得后退半步。
“牛怪的怨气。” 我收回手,掌心的金光慢慢散去,“你婶子被牛角划伤时,它往伤口里吹了怨气,这是要慢慢吸她的精气。”
王秀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眼睛瞪得溜圆:“任师傅,我刚才在屋里看见个穿红袄的小孩,蹲在牛棚顶上笑,他说…… 说今晚要吃带骨头的肉。”
阴阳镜突然剧烈震颤,镜面映出的村庄轮廓开始扭曲,玉米秸子变成了直立的枯骨,天空的晚霞凝成一片暗红,像泼翻的血盆。蟒天凤的斩妖剑 “噌” 地出鞘半寸,剑身上浮现出细密的符文:“那牛怪在布阵,想用怨气笼罩整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