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的寒风,裹挟着冰粒,抽打在青铜巨门那亘古、冰冷、布满玄奥纹路的门体上,发出呜咽般的嘶鸣。九根粗大得如同刑具的骨钉,深深钉入冰面,将江疏影呈一个大字型死死禁锢在青铜巨门之前。骨钉并非凡物,通体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惨白,表面却阴刻着密密麻麻、流淌着暗金光泽的《国富论》条文,字字句句都在无声地歌颂着资本的冷酷法则。她的四肢被钉穿,暗红的血顺着骨钉上的凹槽蜿蜒而下,在绝对零度的冰面上并未冻结,反而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原油,自主地流淌、汇聚,最终在冰面上描绘出一个庞大、繁复、闪烁着不祥血光的“资本星阵”。
星阵的核心,并非冰冷的符文,而是一团剧烈搏动着的、由纯粹光影构成的心脏虚影——那正是她腹中胎儿的心跳投影!每一次搏动,都带动整个星阵的光芒如呼吸般明灭,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远处青铜巨门缝隙中渗出更多的、混杂着细微K线图纹的黑色粘稠原油。原油滴落在冰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升起袅袅黑烟,黑烟中隐约传出无数股民绝望的哀嚎。
傅寒声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灭门惨案影像和那刻着“苏晚晴 - 零号”的冰冷吊牌带来的滔天杀意与彻骨冰寒。此刻,救人,阻止这场以生命为祭品的资本狂欢,是唯一的目标!天医瞳被他催动到极致,双眼中银辉暴涨,目光如两柄实质的利刃,穿透江疏影痛苦扭曲的身体,直刺她孕育着怪胎的子宫!
视线穿透血肉的阻隔,看清子宫内景象的刹那,傅寒声这位见惯生死、心志如铁的玄医,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那胎儿……哪里还有半分人形!
它蜷缩在羊水中,通体覆盖着细密的青铜色鳞甲,背脊上两对尚未完全成型的、带着骨刺的穷奇翼骨狰狞地刺破薄薄的胎膜。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双手!那双小小的、本该稚嫩的手,此刻十指如飞,正灵巧而疯狂地拨弄、编织着连接在它肚脐上的那条脐带!脐带不再是生命的通道,而是变成了一条由无数闪烁着0和1幽绿光芒的基因代码和燃烧着赤红血焰的金融病毒指令流构成的、疯狂扭动的数据洪流!胎儿每一次拨弄,就有一段新的、充满毁灭性的程序被编写完成,顺着脐带,透过子宫壁,融入那巨大的资本星阵,再通过星阵的放大和青铜巨门的增幅,化作无形的瘟疫,瞬间感染全球某个金融节点!
它在编写毁灭世界的病毒!以母体为服务器,以星阵为发射塔,以青铜巨门为终极放大器!
“孽障!”傅寒声怒发冲冠,指尖银针嗡鸣,凝聚了毕生修为与磅礴功德之力,就要不顾一切刺向那胎儿,哪怕玉石俱焚也要打断这邪恶的仪式!
然而,脚下的冰原根本不给他机会!
“喀啦啦——轰!!!”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以江疏影和青铜巨门为中心,方圆数里的厚重冰层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地向下塌陷!巨大的冰裂缝如同深渊巨口般张开。冰尘与雪雾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在这弥漫的白色混沌中,一个顶天立地的恐怖身影,伴随着足以冻结灵魂的远古杀伐之气,破开冰层,悍然降临!
刑天!
上古战神刑天那无头的庞大尸骸!
它屹立在崩塌的冰渊之上,肌肉虬结的躯干如同青铜浇铸,历经万古岁月依旧散发着蛮荒的凶戾。干涸的、呈现黑褐色的血迹布满了它的身躯,那是属于神魔时代的印记。它双手紧握着一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青铜钟槌,槌身缠绕着粗大的、由冻结的《证券法》锁链构成的链条。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本该是脖颈断口的位置,此刻却安装着一个巨大无比、不断刷新着猩红文字的纳斯达克电子屏幕!
屏幕上,没有指数,没有代码,只有一行行不断滚动、滴淌着血色的名字列表——那是全球范围内,所有在本次“灵气做空”和“妖兽Ipo”中倾家荡产、被江氏和苏晚晴列入死亡名单的“做空失败者”!
刑天尸骸那巨大的、镶嵌着纳斯达克屏幕的“头颅”,缓缓转动,那流淌着血字的屏幕“视线”,最终死死锁定了冰渊边缘的傅寒声!无言的恐怖压力,如同整个南极冰盖的重量,轰然压下!
“吼——!”
一声并非从喉咙发出,而是由它胸腔共振、混合着无数破产者临终哀嚎和电子噪音的恐怖咆哮,震得整个冰原都在颤抖!刑天动了!它高高举起那缠绕着法律锁链的纳斯达克钟槌,槌头沉重得仿佛能砸碎星辰,锁链哗啦作响,带着冻结万物的寒意和无尽的诅咒,朝着傅寒声所在的位置,悍然砸落!钟槌未至,恐怖的罡风已将傅寒声脚下的冰层压得寸寸龟裂!
千钧一发!
傅寒声瞳孔骤缩,全身功德金光毫无保留地爆发,银针在手,针尖吞吐着刺破虚空的寒芒,准备硬撼这来自上古与金融双重诅咒的毁灭一击!
就在这时——
“呃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叫,猛地从被钉在星阵中心的江疏影口中爆发出来!这尖叫并非源于九钉穿身的剧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母体被彻底掠夺和亵渎的终极痛苦与疯狂!
伴随着这声尖叫,她高高隆起的、被星阵血光笼罩的腹部,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
不是血肉横飞的爆炸,而是纯粹到极致、狂暴到极点的金色能量狂潮!如同在冰原上引爆了一颗小型的太阳!刺目的金光瞬间吞噬了九根骨钉,吞噬了流淌的鲜血,吞噬了那庞大的资本星阵,甚至暂时压制了刑天砸落的钟槌和纳斯达克屏幕的血光!
在这毁灭性的金光中心,一个模糊的、被纯粹能量包裹的胎儿虚影悬浮着。它似乎睁开了无形的眼睛,目光穿透金光,精准地落在傅寒声身上。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了。
冰冷,漠然,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电子质感,每一个音节却又无比熟悉——那是苏晚晴的声音!但这声音,却是从那能量胎儿虚影中发出的!
“时机已至……”
“以母体为祭坛……”
“以资本为薪柴……”
“弑父之仪……”
“启!”
“动”字落下的瞬间,那悬浮的金色能量胎儿虚影猛地抬手,朝着傅寒声的方向,遥遥一指!
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规则之力瞬间降临!傅寒声感觉自己的身体、灵魂、甚至流淌的功德之力,都在这一指下被彻底锁定、凝固!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琥珀,而他是唯一被钉在中心的虫子!他眼睁睁看着那足以砸碎山岳的纳斯达克钟槌,带着冻结灵魂的诅咒和无数破产者的怨念,撕裂金光,朝着自己当头砸落!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就在那缠绕着《证券法》锁链的槌头即将把傅寒声连同他脚下的冰渊一同化为齑粉的刹那——
刑天尸骸那巨大的身躯,猛然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物理法则、诡异到极致的动作!
它庞大的腰身,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拧转,发出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万年冰川被强行撕裂的“嘎吱”声!整个上半身,竟然在高速下砸的过程中,硬生生地完成了180度的恐怖旋转!
原本砸向傅寒声的、镶嵌着纳斯达克血屏的“前胸”,变成了它的“后背”!
而它真正的“后背”,此刻则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傅寒声眼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傅寒声凝固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刑天尸骸那宽阔、布满干涸神魔血迹和青铜锈迹的“后背”正中央。
那里,没有狰狞的骨刺,没有古老的图腾。
只有一块东西,深深地、如同耻辱烙印般,镶嵌在它厚重的青铜色脊骨之上。
那是一块饱经风霜、边缘碎裂、却依旧能辨认出字迹的木质招牌。招牌上的漆早已斑驳脱落大半,但残留的刻痕,在冰原血光和纳斯达克屏幕的幽芒映照下,清晰得刺眼:
“傅氏中医”
招牌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模糊却依旧能勉强认出的字:
“悬壶济世,仁心仁术”。
那是傅家老宅,诊所的招牌!是他父亲傅青山悬壶济世、一生信念的象征!是他所有悲剧和传奇开始的地方!
此刻,它却被当作战利品,被亵渎地镶嵌在一具代表毁灭和资本奴役的上古魔神尸骸的脊梁之上!
巨大的纳斯达克钟槌,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重重砸落在傅寒声身旁的冰崖上。亿万载寒冰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粉碎、崩塌、飞溅!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傅寒声立于崩塌的冰渊边缘,飞溅的冰晶碎屑如同狂暴的钻石风暴拍打在他脸上、身上。但他纹丝不动,仿佛脚下生根。所有的声音——冰层崩塌的巨响、刑天尸骸沉重的呼吸、远处青铜巨门渗血的滋滋声、甚至自己体内血液奔流的轰鸣——都在招牌映入眼帘的瞬间,被一种死寂的真空彻底吞噬。
只有那块深嵌在刑天青铜脊骨上的“傅氏中医”招牌,在冰尘弥漫、血光幽暗的背景下,像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进他灵魂的最深处。
招牌上残留的“悬壶济世,仁心仁术”八字,每一个残缺的笔画,此刻都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口缓慢地、反复地切割。父亲的音容笑貌,老宅药柜的独特气味,第一次拿起银针时指尖的微颤,还有……灭门之夜冲天火光中这块招牌被暴力扯下时刺耳的断裂声……无数被强行封存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滔天的血海深仇和无尽的悲怆,如同被引爆的火山,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滔天怒火的咆哮,终于从傅寒声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这声咆哮引动了天地,他周身原本被“弑父之仪”规则锁定的、沉寂如死水的功德金光,如同被浇上了滚油,骤然间狂暴地燃烧起来!不再是温润的金色,而是转化为一种近乎白炽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刺目银焰!银焰冲天而起,将他映照得如同从九幽地狱归来的复仇之神!
天医瞳中的银辉,也在这极致的情绪冲击下产生了异变!银光深处,一点浓郁得化不开、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骤然浮现、扩散!银与黑疯狂交织、旋转,如同宇宙初开的混沌旋涡,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毁灭性气息,不受控制地从那异变的双瞳中弥漫开来!
“苏!晚!晴!”傅寒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沫和冰渣,蕴含着倾尽三江五海也难以洗刷的恨意,“还有……我的‘好儿子’!”
他的目光,越过刑天那巨大的、镶嵌着自家诊所招牌的尸骸,死死钉在金光能量中那个悬浮的胎儿虚影上。就是这个由他善念所化、如今却被资本彻底扭曲的孽胎,在借用苏晚晴的声音,导演这场弑父的“终局献祭”!
体内《太素脉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逆转!不再是滋养万物、救死扶伤的生生之气,而是强行逆转生死、抽取本源、燃烧一切的毁灭之力!磅礴的力量在他经脉中奔涌咆哮,发出江河决堤般的轰鸣,尽数灌注于右手那枚嗡鸣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的银针之上!针尖,一点比刑天纳斯达克屏幕血光更刺目、更纯粹、更凝聚的毁灭性能量正在疯狂压缩、凝聚!
冰原在脚下呻吟,空间在针尖扭曲。傅寒声染血的白袍在银焰与毁灭气息的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缓缓抬起手臂,那枚承载着无尽仇恨与毁灭意志的银针,针尖遥遥锁定了金光中的胎儿虚影,也锁定了刑天尸骸脊骨上那块刺眼的招牌!
就在这毁灭一针即将破空而出的瞬间——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突兀、清脆悦耳、与这末日景象格格不入的铜铃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冰原的怒吼和能量的咆哮,清晰地传入傅寒声的耳中!
这铃声…如此熟悉!
傅寒声凝聚到顶点的毁灭意志猛地一滞,狂暴的银焰和眼中的混沌旋涡都出现了刹那的波动。他下意识地,循着铃声传来的方向,猛地扭头看向刑天尸骸那180度扭转后、正对着自己的“前胸”——那块巨大的、一直滚动着做空者死亡名单的纳斯达克屏幕!
屏幕上的猩红名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动态的画面。
画面里,是一间光线温暖、陈设古朴的中医诊室。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长衫、背影挺拔而宽厚的中年男人,正微微弯着腰,手里拿着一个黄澄澄的、系着红绳的铜铃铛,脸上带着傅寒声记忆深处最温暖、最怀念的慈和笑容,对着画面外轻轻摇晃着。
“铛啷…铛啷…”
铃声清脆。
那男人笑着开口,声音温和,穿透万载寒冰与滔天恨意,清晰地响起:
“寒声,别怕,打针就像小蚂蚁咬一下,不疼的。来,看着爹爹手里的铃铛…”
是父亲!是傅青山!是灭门之夜早已死去的父亲!
这画面,这声音,这铃声……分明是傅寒声幼年时最畏惧打针,父亲为了安抚他,每次都会摇响这枚特制铜铃的场景!这是他心底最柔软、最不容触碰的回忆!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具象征着毁灭和亵渎的刑天尸骸的屏幕上?!
巨大的荒谬感和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冰原上最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傅寒声!凝聚到顶点的毁灭意志、沸腾的仇恨、燃烧的银焰,在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温柔一击下,出现了致命的凝滞和混乱!
而就在他心神失守、力量紊乱的这万分之一刹那——
“嗡!!!”
那悬浮于金光能量中的胎儿虚影,似乎无声地咧开了嘴。它蓄势待发的“弑父一指”,凝聚着整个资本星阵的力量、青铜巨门的意志和苏晚晴克隆体的冰冷算计,终于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破绽,后发先至!
一道凝练到极致、混合着青铜门黑色原油、金融数据流赤红血焰和胎儿本源金光的毁灭光束,无声无息,却快逾闪电,撕裂空间,朝着傅寒声毫无防备的眉心,暴射而来!
死亡的气息,瞬间扼住了傅寒声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