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书房飘着冷调月光,叶欢第三次调整显微镜焦距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嗒声。她转过头,看见洛乐正弯腰脱掉左脚的兔子拖鞋,指尖在鞋跟凹槽里按了三下——那是关闭传感器震动的密码。
“吵到你了?”洛乐的声音带着通宵未眠的沙哑,他把拖鞋摆成整齐的平行状,鞋尖朝门,这是他极度专注时才会有的摆放方式。
叶欢摇摇头,视线落回显微镜下的碎片。那枚从叶家灭门案现场找到的蝴蝶发卡残片,此刻在蓝光照射下泛着细碎的磷光,边缘的金属磨损痕迹像极了……像极了洛乐现在戴的那枚发卡内侧的纹路。
“第三组材质分析报告出来了。”叶欢滑动平板电脑,屏幕光映在她眼底,“钯金含量37.2%,铑元素占比11.8%,和你那枚发卡的成分误差不超过0.3%。”
洛乐走过来的脚步声很轻,丝绸睡衣下摆扫过地毯的声音比月光更柔。他俯身时,叶欢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混着咖啡香——那是她凌晨一点为他冲泡的曼特宁,现在杯底应该只剩褐色的残渣了。
“误差范围在同批次生产标准内。”洛乐的手指点在屏幕上的元素周期表,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星沉集团十年前给VIp客户的伴手礼,用的都是这种配方的合金。”
叶欢忽然按住他的手腕。他的脉搏在皮肤下跳得很快,像极了昨晚破解碎片加密信息时,服务器发出的高频嗡鸣。“但这种磨损方式,”她指尖划过显微镜载物台,“只有长期佩戴才会形成——你看残片边缘的弧度,正好对应食指和中指的捏握习惯。”
洛乐的呼吸顿了半秒。他转身走向书桌,左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那只关掉传感器的兔子拖鞋正安静地躺在书桌下,像只蛰伏的小动物。叶欢看着他拉开抽屉的动作,忽然想起第一次进他书房时,这双拖鞋摆在书架第三层,鞋里还塞着防潮剂。
“这是十年前星沉集团的VIp客户名单。”洛乐把一叠泛黄的纸推过来,纸张边缘有整齐的折痕,显然被反复翻阅过,“当年定制过蝴蝶发卡的客户共176人,排除掉已经公开销毁的……”
“剩下7人。”叶欢接过名单,指尖触到纸张上残留的温度,“其中6人的发卡都有公开露面记录,只有……”她的声音陡然停住,名单最后一行的名字被红笔圈住:叶振宏——她父亲的名字。
书房的挂钟突然响了一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突兀。叶欢看见洛乐的右脚无意识地蹭了蹭左脚脚踝,那里本该是兔子拖鞋的位置——他此刻一定很想转动硬币,这是他紧张时的惯性动作,只是今晚为了不打扰她分析,硬币被他放在了客厅玄关的玻璃罐里。
“我查过叶伯父的资料,”洛乐忽然开口,月光在他侧脸刻出冷硬的轮廓,“当年他确实定制过两枚发卡,一枚自己佩戴,另一枚……”
“送给了母亲。”叶欢的指尖开始颤抖,显微镜下的碎片突然在她眼前模糊成一团光晕,“母亲去世前,一直把发卡放在她的首饰盒里。灭门那天,首饰盒被撬开,所有珠宝都在,唯独少了那枚发卡。”
洛乐弯腰拿起那只关掉传感器的兔子拖鞋,忽然将它塞进叶欢手里。拖鞋里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毛茸茸的触感像极了小时候孤儿院那只被洗得褪色的玩具熊。“传感器不是只能报警,”他的声音放得很轻,“长按鞋跟三秒,能播放最近24小时的环境音记录。”
叶欢按下鞋跟时,指腹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到传感器上。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后,书房里突然响起洛父临终前的录音片段——那是他们昨晚反复听了几十遍的内容,夹杂着火灾的噼啪声和模糊的对话。
“……发卡里的芯片……不能让他们拿到……”洛父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叶欢猛地抬头,视线撞进洛乐的眼底。她忽然想起刚才分析碎片时,显微镜下看到的微小凹槽——那不是自然磨损,而是芯片被强行取出后留下的痕迹。“火灾现场找到的碎片,”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母亲那枚发卡的残骸,对不对?”
洛乐没有回答,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银色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枚碎片。月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碎片上,映出细密的纹路,像极了叶欢手腕上那道烫伤疤痕的肌理。“我让技术部复原了碎片的形成时间,”他的指尖微微用力,镊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和洛父录音的时间,误差不超过120秒。”
叶欢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看着洛乐将碎片放进证物袋,忽然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的指甲缺了一小块——那是昨晚拆解传感器时不小心被钳子夹到的。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紧,就像每次看到他转动硬币时,都会下意识数他转动的圈数是否超过七圈——那是他童年焦虑症发作的前兆。
“所以洛父提到的‘他们’,”叶欢握紧手里的兔子拖鞋,毛茸茸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就是拿走母亲发卡芯片的人?他们要芯片里的什么东西?”
洛乐走到窗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覆盖在叶欢的影子上,像极了他每次谈判时,都会下意识站在她身前半步的距离。“芯片里可能有……”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叶伯父当年掌握的商业机密,甚至可能和灭门案直接相关。”
叶欢忽然想起母亲首饰盒底层的暗格,那里藏着父亲的一本加密笔记本。她昨晚破解碎片信息时,笔记本的加密算法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那不是商业密码,而是她小时候和父亲玩的猜字游戏,每个字对应一个水果名称。
“我知道芯片里的内容了。”叶欢猛地站起身,兔子拖鞋从她手里滑落,在地毯上弹了一下,“父亲当年和洛父合作过一个秘密项目,代号‘水果篮’,母亲的发卡就是项目密钥。”她抓起桌上的平板,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项目资料一定存在星沉的服务器里,用水果名称做密码!”
洛乐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没有去捡地上的兔子拖鞋,而是直接踩过地毯走到叶欢身边,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靠在一起,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水果篮’项目,”他看着屏幕上弹出的加密文件夹,“我在整理洛父遗物时见过这个名字,但所有文件都被永久删除了。”
“永久删除不代表不能恢复。”叶欢的指尖悬在回车键上,忽然转头看向洛乐,“需要你的管理员权限,还有……”她的目光落在他没穿拖鞋的左脚上,那里的脚踝已经因为长时间受凉而泛起淡淡的红,“把拖鞋穿上,不然等下恢复文件要三个小时,你的关节炎会犯。”
洛乐弯腰捡起拖鞋时,叶欢注意到他的耳朵尖微微泛红。这个细微的表情让她想起第一次在他家厨房做饭时,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小时,最后只说“盐放多了”,却把整盘菜都吃了个精光。
“权限已授权。”洛乐重新坐回书桌前,这次他没有关掉另一只兔子拖鞋的传感器,轻微的嗡鸣声在书房里规律起伏,像两人此刻逐渐同步的心跳,“恢复程序启动,预计需要187分钟。”
叶欢看着进度条缓慢爬升,忽然起身走向厨房。咖啡机启动的声音在凌晨显得格外清晰,她记得洛乐喜欢喝加两勺糖的热可可,而且必须用那个印着星沉集团LoGo的马克杯——这是她在无数个通宵工作的夜晚,悄悄记下的细节。
当她端着热可可回到书房时,看见洛乐正对着屏幕上的代码出神,右脚的兔子拖鞋不知何时移到了左脚边,两只鞋紧紧挨在一起,像两个互相取暖的小动物。这个发现让叶欢的心头泛起一阵暖意,就像每次看到他把拼图拼到最后一块时,都会故意留下让她来完成一样。
“尝尝看,”叶欢把马克杯放在洛乐手边,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过去,“加了肉桂,驱寒。”
洛乐接过杯子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两人同时缩回手,像触电般迅速分开,却又在同一时间看向对方,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书房的月光似乎也变得温柔了些,轻轻洒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
“恢复进度23%。”洛乐喝了一口热可可,目光重新落回屏幕,“根据碎片的磨损程度,母亲的发卡至少佩戴了五年以上,芯片里的信息一定很重要。”
叶欢坐到他身边的地毯上,背靠着书架,这样能同时看到屏幕和洛乐的侧脸。她忽然想起白天整理灭门案资料时,发现现场照片的角落有一个模糊的蝴蝶影子,当时以为是光线问题,现在想来,那很可能就是母亲的发卡碎片。
“如果‘水果篮’项目是关键,”叶欢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毯的纹路,“那神秘组织一定还在找剩下的项目资料。”她忽然抬头,看见洛乐的右手正悬在键盘上方,指尖微微颤抖——这是他想起童年创伤时的反应,“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洛乐的手指顿了顿,然后落在键盘上,打出一行代码。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个隐藏文件夹,名称是“苹果”。“洛父的笔记本里提到过,”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水果篮’项目有七个核心模块,分别用七种水果命名,母亲的发卡只是其中一个。”
叶欢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想起父亲临终前,在她手心画过一个苹果的形状,当时她以为是父亲糊涂了,现在想来,那可能是最关键的提示。“剩下的六个模块,”她看着屏幕上的“苹果”文件夹,“会不会在其他六枚发卡里?”
洛乐没有回答,只是调出了那六位客户的资料。当屏幕上出现第七个人的照片时,叶欢猛地捂住了嘴——那是神秘组织的现任首领,照片里的他正佩戴着一枚蝴蝶发卡,款式和洛乐的那枚一模一样。
书房的兔子拖鞋突然轻微震动起来,传感器的嗡鸣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叶欢知道,这不是警报,而是洛乐设置的提醒——当恢复进度达到50%时,传感器会自动震动。但此刻,她觉得这震动更像是两人同步加速的心跳。
“看来我们找到下一个目标了。”洛乐的指尖在神秘组织首领的照片上轻轻一点,屏幕上的照片瞬间被一个红色的蝴蝶图腾覆盖,“‘水果篮’的第二个模块,代号‘樱桃’,就在他手里。”
叶欢看着那个红色蝴蝶图腾,忽然想起母亲的发卡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月”字,而洛乐的发卡上刻着“日”。小时候她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直到昨晚破解碎片信息时,才发现“日”和“月”合在一起,就是“明”——那是孤儿院的名字,也是他们童年最初的羁绊。
“恢复进度51%。”洛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苹果’模块里的资料显示,‘樱桃’模块里藏着当年参与灭门案的所有人员名单。”
叶欢端起桌上的热可可,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颤抖。她看着洛乐没穿拖鞋的左脚,忽然伸手将自己的羊毛袜脱下来,轻轻套在他的脚上。“这样就不会着凉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洛乐低头看着脚上那双粉色的羊毛袜,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让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都变得温润起来。“下次能不能绣只蝴蝶在上面?”他的指尖在袜口轻轻一勾,“这样执行任务时,也能知道你在想我。”
叶欢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她转身看向屏幕,假装研究恢复进度,却在余光里看见洛乐悄悄将两只兔子拖鞋并排放好,然后把那只关掉传感器的拖鞋重新打开——轻微的嗡鸣声再次响起,像一首只有他们能听懂的安眠曲。
凌晨五点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书房时,恢复进度终于达到了100%。叶欢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文件列表,忽然注意到最后一个文件的修改时间——十年前的今天,正是她父亲的生日。
“看来他们选在今天行动,不是巧合。”洛乐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指令,“神秘组织的首领今晚要参加一个私人晚宴,佩戴那枚‘樱桃’发卡是他的标志性装扮。”
叶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她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想起昨晚洛乐关掉传感器时的样子——他总是这样,在她需要绝对安静时,收起自己所有的习惯,默默配合她的节奏。
“今晚的晚宴,”叶欢转过身,晨光在她眼底跳跃,“我和你一起去。”她的目光落在洛乐脚上的粉色羊毛袜上,忽然觉得,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只要他们像现在这样并肩站着,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洛乐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然伸手将那枚蝴蝶发卡从衣领上摘下来,轻轻别在叶欢的发间。“这样我们就有两枚发卡了,”他的指尖拂过她的发丝,带着清晨的微凉,“一枚用来解密,一枚用来……想你。”
书房的挂钟再次响起时,两只兔子拖鞋正安静地躺在书桌下,传感器的嗡鸣声与两人的呼吸声完美同步,像一曲即将奏响的战歌。叶欢知道,今晚的晚宴将是一场硬仗,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因为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身边总有一个人会为她关掉所有警报,只留下彼此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