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沈清远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崔令舟是他的长子?
当年被父亲活埋的那个长子?!
一时间,沈清远也不知自己究竟该激动还是警惕。
那少女冰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我家公子说了,害母之仇,他必报无疑。”
“害母?”沈清远忍不住纠正,“逼死如烟的是三皇子,不是本相!”
“若非相爷这十几年来的苛待,让旁人有恃无恐,也不会铸就今日结局,公子决策,向来不会出错的,还请相爷拭目以待。”
话音落下,一股冷风拂过,少女凭空消失在他跟前。
沈清远感觉像是见了鬼。
最近这头疼的事情,真是此起彼伏。
现在如烟死了,他心里像是被挖空了块,又疼又感觉空落落的。
回到相府,大夫人与老夫人老爷子正在门厅等他回来。
老爷子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凝重的来回走动着,显得有些急躁。
看到沈清远回来,毫不客气便是一通训斥,“你竟还对那个贱妾不死心?她死便死了,管她作甚?别忘了你能坐稳如今的丞相之位,是靠谁一点点托举起来的。”
旁边,大夫人坐着在抹泪。
以往都是如此,只要她与沈清远有什么矛盾,便都会让老爷子出来撑腰。
当年她嫁给沈清远这门婚事,就是老爷子全力争取的,这些年也是对她维护有加,次次站她这边。
也正因如此,大夫人才愈发放肆。
换做以往,沈清远多少会顾忌情面,让大夫人多些,这次却不同了。
他阴沉着脸,冷呵道:“如烟从不是什么贱妾!她是被你们逼迫到这一步的。”
大夫人一边擦泪,一边阴阳怪气说着:“老爷这话就不对了,伤害她的,基本都是老爷。现在人死了,传出去,也只会说是老爷逼的她逃走,出了意外。”
沈清远眼神阴郁,“我要休妻!”
“沈清远,你说什么?”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怎么?父亲连此事都要插手?”
“你是我儿子,老的管小的,天经地义。你还想忤逆不成?”
大夫人虽然心慌,也还是跟着附和:“就是,老爷这些年一直都听父亲的,如今这崔氏一死,就跟父亲唱反调,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这崔氏到底是帮过老爷什么?有些情爱,可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老夫人瞧着局势无法焦灼,拐杖戳地,“行了,都少说几句!崔氏到底是府上的人,如今人死了,尸体都寻不到,说这些风凉话,都不怕佛祖降下报应吗?”
老夫人信佛,平日里府上的事情很少会管,她也压不不住强势的老爷子。
一般时候,老爷子很少会给面子,今日许是觉得她言之有理竟是听进去了,虽然仍旧拉着脸色,却没再说难听话,挥袖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谁都别提了。”
往日,沈清远肯定会顺着台阶下去,给足面子,今日却不同,硬磕到底:“明日一早,我会写好休妻书。”
“沈清远,你有这个本事把我赶出府吗?别忘了,我爹可是国公!”
何况,老爷子也会站在她这边。
沈清远将狠话放到底,没理会大夫人,出言告诫老爷子:“这是圣上所赐的官家宅邸,只有我说的算,父亲若不想继续住了,我倒是可以派人将您送回老宅。”
他从入朝为官起,便将其余人都接到了府上,这才有了大房二房以及三房。
沈清远早看得出,其余两房也都不喜欢老爷子管事诸多。
如今就差个能站出来扭转局面之人。
沈老爷子听到他这话,脸色都青了,“你敢!”
沈清远向他俯身作揖,随后迈着大步离开,背影决绝。
大夫人终究是慌了,“父亲,清远这次怕是要来真的。”
她要是真被休了,回去国公府,岂不是成了京都城笑话。
老爷子冷着脸款,一时半会,竟说不出话。
大夫人咬咬牙,还是选择赌一把。
现在女儿嫁到三皇府为妃,她又背靠国公府,这么两座靠山,沈清远最好就是吓唬吓唬她,等她服软的。
另一边,三皇府。
萧栩负伤归来,被府医处理好伤势后,已经是深夜了。
云墨第一次见他这般狼狈,原本红润的脸色,早已苍白不堪,关切的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主子现在是比较惨,可这都是欠下的债啊。
沈知雪那边派来春桃,“殿下,皇子妃那边,还在等您过去。”
“让她早些休息。”
萧栩声音虚弱着答。
今日他不是负伤有心无力,而是在失去沈知意后,发现对旁的女人,都没有性趣。
哪怕是沈知雪,他也并不想碰。
春桃讶异,“您当真不去了吗?”
萧栩闭着眼,没再回话。
云墨只能代替作答,“殿下受了点伤,今夜不便与皇子妃洞房了。”
门外的春桃脸色稍显不悦着离开。
走远后,嘴里才嘟囔了句:“真是的,本来大喜日子,竟变成这样,那二小姐早不走晚不走的,偏偏卡在今日,不就是想引起殿下注意吗?也果真是不要脸极了。”
回去后,她便给沈知雪复命,还不忘狠狠吐槽了番,甚至说着:“皇子妃就不该让奴婢放那把火引起殿下注意,现在好了,他以受伤为由,都不想过来瞧您一眼。”
沈知雪松了口气,不来才最好呢。
她可没打算真委身给萧栩。
不动声色扯下头顶红纱,漫不经心着道:“不来也罢,兴许是真救火的时候,伤到了。时辰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皇子妃?!您那么爱三殿下,如今连这种屈辱都能咽下了?”
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她印象中的小姐了。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她有些说不上来。
沈知雪冷漠瞥她,“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事么?”
“奴婢不敢。”
春桃莫名有种委屈,转身出去了。
也不知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下去,岂不是很快就不被三殿下所重视了?
房间内,沈知雪一人坐在床前,嘴里呢喃着:“现在虐女主的剧情提早结束了,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些更有意思的事情?比起虐女剧情,我还是更喜欢大女主,就是不知道个妹妹,能做到哪一步。”
接下来,应该就是与流落在外的长子相遇吧?
崔令舟的人设,她一直都没琢磨明白,要说是个运筹帷幄的绝对权力者,他还能对素未谋面的血亲有几分维护。
可要说他在乎亲情……权势却又大过一切。
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了。
深夜之下,乌云蔽日,雨已经停下,京城外东南二十里的荒山,沈知意捧着湿土,洒在崔氏的坟头,“母亲……今后知意不能再陪你了。”
她双眼红肿,也哭哑了嗓子。
沈知朔早就哭的晕了过去,正在马车里睡着。
崔令舟道:“节哀。母亲这未尝不是种解脱,但你还有机会。”
沈知意红肿的眸子转向他:“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想复仇么?为母亲,也为你自己。”
沈知意沉默。
崔令舟继续往下说着:“知朔年纪还小,莫非……你真打算带他过一辈子东躲西藏的日子?江家公子喜欢你,这未尝不是个机会。”
“你想让我利用江枫?”
“别把话说这么难听,你嫁给江枫,各取所需。”
“是不是对你也有好处?”沈知意质问他。
今日,是她与这个十几年来素未谋面的兄长第一次相见。
本以为是救赎,可她却感觉看不清。
是了,明明活着却从不现身的兄长,能有多少心思用在他们身上?
无非是发现如今有利可图,才会现身。
这样的人,让沈知意很不喜欢。
“没有人会做亏本买卖,我也一样。放心,哥哥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只要你走在前边,后边一切都有哥哥托举,绝不会再让你像以前一样,任人宰割。”
“是么?既然兄长这么有实力,为何自己不去做?你恨极了父亲吧?”
崔令舟负手而立,“我当然恨,可如今我的身份,不方便出面。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我共同的敌人是父亲,也仅限于对付他。”
沈知意已经看出来,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兄长,是要利用她。
“那萧栩呢?他才是让母亲致死的罪魁祸首,就这么放弃了么?”
“不会。”黑暗之下,沈知意那双眼眸坚定如霜,“我所承受的一切都不会忘,该付出代价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很好!为兄很期待,你亲自帮母亲报仇!她一定会很开心。你若不愿让江枫为己所用,为兄便会让日月阁给你安排新的身份,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沈知意。”
萧瑟的冷风下,沈知意看着冰冷的坟,眸色逐渐暗淡下去。
从此,她不再是沈家人!
这一点无可厚非。
——
半年后,京都城繁华依旧。
“听说了吗?咱们这里桑心楼的那位问弦师最近名声大燥,只要是听过她曲子的人,很快都能被她猜中心中所想,可谓神载。”
“听说今日被大皇子包了场,只怕咱们是没办法饱眼福了。\"
“饱不了眼福,远远瞧一眼也是可以的。”
桑心楼,是最近新开设在京都城的歌舞楼,所有歌姬只卖艺不卖身,更有十大问弦师坐镇,能用琴音洗涤人心之烦躁,归于平静,更能窥探人之心思。
萧楚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将整个桑心楼包下,却也允许一些普通客人在一楼观赏,只是上不得二楼。
他点名了问弦师之首,也就是桑心楼主子,桑吱。
萧楚将她的名牌拿在手里,神色瞧着醉醺醺的,“桑吱?本皇子只听过桑枝,你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奇怪?是不是你爹起名字的时候,没用心啊?哈哈哈哈——”
桑吱对他轻佻的话语充耳不闻,轻抚琴弦,“大皇子是要问心还是抚心?”
“当然是抚心了。本皇子这颗心,可好久没女人摸过了,桑楼主想不想呢?”
桑吱葱白的指尖在琴弦上抚动,“大皇子,生性纨绔,最爱染指有夫之妇,在京都城名声极差。”
被提及丑事,萧楚脸上纨绔笑意瞬间收敛,嘴硬道:“人尽皆知的事情,就算是被你说出来了又能如何?”
“曾妄图染指前三皇妃。”
“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依本皇子看,你这问心也不过如此,事先收集好线索,故弄悬殊罢了。当然……本皇子这么怜香惜玉的人,自然是不会让美人难堪的。不如桑楼主摘下面纱,让本皇子一睹芳容如何?若能入眼,本皇子愿花黄金万两,买下桑楼主初夜。”
眼看着桑吱柳眉微蹙,他却好不含蓄的继续说着:“黄金万两可不少,桑心楼就算声音再好,这也是够半个月营生了吧?初夜换来万两金,不亏。桑楼主觉得呢?还是说,桑楼主虽未婚配,却早已没了处子之身?”
“桑心楼最不缺的就是登徒子。想必大殿下来之前,也了解过我桑心楼规矩。”
“那又如何,今日本皇子包下了桑心楼,难不成,楼主是想赶客?”
“未尝不可。”桑吱挥手,十余名黑衣暗卫闪身而现,屹立在她身侧。
桑吱继续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大皇子是自己出去,还是我桑心楼动手送一程?”
“桑吱。本皇子给你脸了?一群歌姬,都是立个牌坊装清高的婊子,与青楼妓有何区别?”
话音刚落,萧楚便察觉身子一轻,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丢出桑心楼大门。
围观百姓一阵唏嘘。
“这不是大皇子么?”
“怎么还让人丢出来了?”
“听说这桑心楼楼主背靠当今御史大夫,那可是与丞相大人平起平坐的,招惹不得。”
“是啊,这位御史大夫入朝后,只用了半年不到时间,便成为圣上心腹地位一路高升。这大皇子如今不得圣宠,就是枚弃子,竟敢来桑心楼闹事。”
“看什么看,都滚!”听着耳边的各种非议声,萧楚有种莫名的羞怒。
这些年来,还没人敢这么对他的。
桑吱是吧?
这个女人,早晚要躺在他身下承欢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