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冰冷的“龟甲”残骸上,小六子感觉自己像条搁浅的咸鱼。归墟之海这片浑浊的“河水”没啥浪头,就是死气沉沉地淌着。丫丫靠在他旁边,小脸还是有点白,但大眼睛里那点惊恐褪下去了,剩下点好奇,打量着水里漂过的各种破烂。
“小六哥…咱们真能找到钱叔叔他们吗?”丫丫小声问,手指头卷着衣角。
“能!肯定能!”小六子拍着胸脯保证,“你小六哥我…鼻子灵着呢!顺着味儿…啊呸!顺着感觉就能找着!”
话是这么说,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这鬼地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时间更是稀碎。他试着感应了一下,和师父玄微那条金灿灿的因果线还在,虽然隔着不知道多远,但方向感很模糊。至于其他人…联系微弱得像风里的蜘蛛丝,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靠天机术硬找…非得把脑袋疼炸了不可…”小六子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得省着点用…”
他目光扫过浑浊的水面,落在一块从旁边慢悠悠漂过去的黑色木板上。木板看着挺厚实,就是边缘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丫丫,抓稳了!”小六子招呼一声,抱着丫丫,脚下在龟甲残骸上用力一蹬!两人像两只笨拙的青蛙,“噗通”跳到了那块大大的黑木板上。木板晃了晃,稳稳托住了他们,比那硌屁股的龟甲舒服多了。
“嘿!升级了!从龟甲牌升级到木板船!”小六子满意地拍了拍身下的木板,感觉生活品质提升了一小截。他盘腿坐下,把丫丫护在身前,闭上眼睛,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放神识,而是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运转起天机术。
这一次,目标明确:不是看清整个混乱的归墟,而是捕捉那几根属于伙伴的“因果线”!
识海里,无数杂乱无章的因果丝线纠缠在一起,小六子耐着性子,在这乱麻中细细分辨、摸索。
“胖子…胖子你在哪儿呢?你那身铜臭味…隔着八百里我都能闻见…”他意念集中,努力感应着属于钱多多的那条因果线。钱胖子身上因果最重的,就是“钱”和“宝贝”!
嗡…
一丝带着点油腻感和宝光气息的“线”,在乱麻中轻轻颤动了一下!方向…左前方!
“有门儿!”小六子精神一振,指挥着脚下的“木板船”,用灵力当桨,慢悠悠地朝着那个方向划去。
时间在这里没意义,划了不知道多久,周围漂浮的杂物渐渐少了。
突然!
前方浑浊的“水流”中,出现了一小块漂浮的…光影碎片!像是一块破碎的镜子,映照出不属于这里的景象!
小六子好奇地驱使木板船靠近。
碎片里的景象清晰起来:
那似乎是一个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物品的巨大库房。一个穿着富贵逼人袍子的胖老头,正背着手,对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同样圆滚滚、穿着小号锦袍的小胖子训话。
“多多啊,咱老钱家,世代经商,讲究的就是一个‘利’字当头!但你要记住喽,”胖老头指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语气严肃,“这些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是身外物!咱家真正压箱底的宝贝,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心眼’!”
小胖子钱多多眨巴着圆眼睛,似懂非懂:“心眼?长在心里的眼睛吗?”
胖老头哈哈一笑,摸了摸小胖子的脑袋:“差不多!但不是看东西的眼睛,是看‘势’的眼!看‘机’的眼!咱家祖上,据说跟一个特别会‘算’的大族有点交情,沾了点光,得了点‘窥探天机皮毛’的本事。这本事不是让你去算命,是让你知道啥时候该囤货,啥时候该甩卖,啥地方有宝贝,啥人不能惹!这才是咱家立足的根本!记住了吗?”
小胖子懵懵懂懂地点头:“记住了爷爷!要长心眼!看势!看机!”
碎片晃动,景象消失。
小六子看得目瞪口呆。
“窥探天机皮毛…的大族?跟钱家祖上有交情?”他摸着下巴,“好家伙…胖子…原来你这身铜臭味…是祖传的‘心眼’发霉了啊?”
丫丫也看得小嘴微张:“钱叔叔小时候…也好胖哦…”
找到了钱胖子的线索,小六子信心大增!继续集中精神,感应剑无尘那条线。剑疯子的线最好认,带着一股子斩断一切的锋锐和…强迫症般的“直”!
这次感应的时间长了些。木板船在光怪陆离的归墟海里又漂了好一阵,周围的光线变得凌厉起来,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剑气在穿梭。
终于,又一块稍大的光影碎片出现在前方。
碎片里的景象截然不同:
那是一片插满了无数残破断剑的戈壁!风刮过断剑,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年轻的剑无尘独自一人,站在一柄斜插在地上的巨大断剑前,一动不动,像尊石雕。
他似乎在参悟什么,身上的剑气时强时弱,显得有些混乱。周围的断剑残骸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困惑,发出更刺耳的嗡鸣。
突然!
剑无尘的目光死死锁定巨大断剑剑柄处,歪歪扭扭的古老刻痕!那刻痕毫无章法,像是顽童的涂鸦。
但就在他目光聚焦的刹那!
那歪扭的刻痕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的线条化作一道蕴含着斩破一切虚妄、直指本源的…剑意轨迹!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涌上心头!剑无尘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身上的混乱剑气变得纯粹而内敛!他缓缓抬起手,并指如剑,对着虚空,无比缓慢却无比坚定地…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没有华丽的剑光。
只有一道细微的空间涟漪,随着他手指的轨迹悄然扩散开来。
嗤啦!
前方一块磨盘大的坚硬岩石,无声无息地…裂成了两半!断面光滑如镜!
碎片景象到此结束。
“嘶…”小六子倒吸一口冷气,“这疯子…在剑坟里捡破烂都能顿悟?还悟出了这么变态的‘直剑’?” 他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以后跟剑无尘打架得更小心了,这家伙的剑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剑叔叔…好厉害…”丫丫小声感叹。
小六子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丫丫。小姑娘的因果线最特别,不是线,更像是一团柔和温暖的光晕,带着万物生长的气息。感应起来…意外的顺畅?仿佛这片死寂的归墟海,都对她格外“温柔”一些。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一块散发着温暖柔和绿光的碎片就出现在前方。
碎片里的景象最为奇异:
那是一片混沌朦胧的“光海”。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数流动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光点,如同亿万颗微小的星辰在孕育。在这片混沌光海的中央,一个小小的意识光团,正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没有声音,但小六子通过天机术“听”到了那意念的波动:
“树…痛…”
“草…渴…”
“石头…冷…”
“水…生气啦…”
那是最本源的,对天地万物生命的感知和…共鸣!仿佛她生来就与这片孕育一切的光海,与其中蕴含的每一丝生命律动…紧密相连!
碎片景象缓缓消散,留下一种温暖祥和的气息。
小六子看着怀里正用小手好奇地去触碰水中一缕奇异光丝的丫丫,恍然大悟。
“万物亲和…原来根子在这儿呢!这丫头…怕不是哪个世界本源亲闺女转世吧?”他揉了揉丫丫的脑袋瓜,感觉这趟归墟之旅,虽然危险重重,但好像…也挺值?至少把身边这帮家伙的老底儿都掀开了。
“好啦!线索都找着了!”小六子伸了个懒腰,思路清晰了不少。“胖子在东边捡破烂,老剑在西边砍石头…咱们…嗯?”
他话没说完,鼻子突然抽了抽。
一股极其诱人的…烤肉香味!还是撒了孜然辣椒面的那种!在这味道古怪的归墟海里,显得格外突兀和…馋人!
“卧槽?!谁这么有闲情逸致…在这儿搞烧烤?!”小六子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流出来。他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浑浊的水雾中,似乎有一点小小的、跳跃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