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在城墙上?”王寅一愣,接着脸上不禁露出醒悟的神色。
他看向远处城墙。
见城楼上望楼处人影晃动,显然,除了张文远以外,还有张文远麾下许多叫得上名号的大将都在此处。
下一刻,王寅脸上露出大喜神色:
“怪不得刚才守城的兵士如此勇猛,果然是张文远手下的亲兵到了。”
“原以为只是打个小镇子,没想在第一道防线便能捉到一网大鱼!”
“若能攻下此城,在张文远跑走之前捉住他,他手下匪军想来定会望风而降。”
“届时,江南四州可重新收复,能少死好多人命!”
“机不可失!”
王寅满脸喜色,立刻对手下人道:“大军随我攻城!”
……
张文远看着城墙下旌旗涌动。王寅混在大批步兵之中,挥动着宝剑指挥大军向着城墙处奔涌过来。
他不禁叹了口气:“听了劝降,不光没考虑,反而攻得更快了……这是冲着我来的呀。”
“理想主义者果然是头铁呀。”
“算了。这家伙能不能够安然投靠,就看他能不能挺过这次攻城战了。”
张文远手下反正也不缺这一个人。
张文远一挥手,第二道城墙上的十几门大炮便同时呼啸起来。
这青墩镇的主力城墙,防守力量自然比之前的女墙强上不少。
王寅这回又是带领着步兵强行攻城,在守城炮面前,那就是妥妥的活靶子。
炮弹咆哮之下,王寅的队伍仅在攻城过程中就死伤超过四千人。
拼着伤亡,总算挨到城墙下,开始架设云梯。
面对他们的,则是李逵带领的掷弹兵守城队。
一枚枚手榴弹从城墙上丢下去,根本不需要瞄准,城墙下便死伤一片。
打了两刻钟,才出现了第一批踩着同伴尸体攻上城墙的先登猛士。
这些先登军和梁山守城将士立刻陷入死战。
……
青墩镇城墙之上,王寅手下的一个先登将士咬着钢刀跳上城头。
面对如潮水一般的敌人,他毫不畏惧,大喊一声:“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便挥舞钢刀杀入人群中。
他乃是崇德镇百姓,家中父母都在之前的瘟疫之中染病,死后无人收埋,王寅得知此事,专门叫人给他父母买了棺材到城外埋葬,还在崇德镇招募了一批僧道给他父母做了法事。
后世虽然简陋,但王寅此等爱民之心让他深受感动,便投身到了王寅的大军之中,而且主动做了先登之士。
一是为了报恩。
二来,出征之时,众人信心十足,这小兵觉得自己这边无论军将都是忠勇无比,张文远手下一群匪类,怎么能和他们这些圣朝大军相比。
此战肯定能胜,他也能立得大功,光宗耀祖
一直到冲上城墙时,这小将都还是如此想法。
下一刻,他便见两个守城兵也挥舞着武器向他这里杀来。
“你们这些山东贼!滚出江南去!”先登兵愤而大喊!
对面两个小兵却也在痛骂:“魔教魔兵,如何敢来侵扰我们青墩镇!”
那先登士兵一愣,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敌军也是一口江南口音,听起来似乎就是秀州城南的百姓。
而且这些百姓眼中同样闪着希望的光芒,和他作战之时一样奋不顾身。
这不对呀。
张文远的队伍不是应该在夺下的江南四州搜刮百姓,弄得民怨沸腾吗?
怎么眼前这秀州老乡竟替张文远手下如此卖命?
那先登将士满脸疑惑,不禁道:“你们中了什么魔?”
“方圣公才是真爱百姓的。”
“你们何必替这山东的张文远送死?”
“这张文远欺压咱们江南四州的百姓,我是来解救你们的呀!”
而他对面的两个小兵却也是一脸愤慨:“张将军爱戴百姓,解救江南于水火之中。”
“那方腊手下难道不曾向你们收税?”
“如今将军如此待我等,我等自然替张将军拼杀!”
“我青墩镇人人信服张将军,为什么你们偏要来侵略?”
“不把你们这群狗贼打跑,我青墩镇百姓哪有好日子过!”
“你们为那王狗贼卖命,不得好死!”
王寅手下的先登将士都听懵了。
心中万分疑惑,这事情似乎不对呀。
张文远的名声在秀洲好像非但不差,甚至颇得百姓爱戴。而这里的百姓却在大骂王寅是狗贼?
这怎么可能呢?
王尚书乃是读书出身的有道大才,做人做事无可挑剔,那张文远不过是一个投降的土匪。
现在这群本地人居然骂王寅而捧张文远?
这事情不对吧?
然而,他是再迷惑,也挡不住眼前冲上来的士兵越来越多。
冲上来的兵丁们有人是山东口音,有人是河北口音,有人就是本地乡亲。
这些人全都拼死往他这里涌,想要把他们这群登上城墙的人挤下去。
“砰砰砰!”
密集的长矛、短刀向他这里不断刺来。
终于,噗嗤一声,那小将的右手直接被一枪捅穿。
疼得他浑身失去力气,倒在地上。
接着,迅速便被守城士兵用盾牌压住。
直到被捆住手脚,做了俘虏时,那小将心中犹自疑惑:百姓似乎非但不想抵抗张文远,反而对他颇为爱戴。
王寅王尚书的人马来到青墩镇,倒被唾骂成贼寇。
自己莫不是听错了?
这小将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事态,却怎么也想不通。
……
整个攻城过程说起来惊险,其实进行得十分缓慢。
毕竟是靠两条腿慢慢前进,大军行动,跑得太快,肯定首尾不能相顾。
所以整个战场的局势都是缓缓推动的,就如同两个人在慢慢下棋一般。
然而,棋盘上的局势就是在这种作战过程中慢慢显现出来。
王寅眼看着自己的大军趟着炮火杀上去,一批又一批的猛士冲上城墙,接着又被慢慢压下来。
明显能感觉己方的攻势越来越弱,气势越来越低。
而梁山军则是越战越勇。
“这怎么可能?”
王寅感受着战场的气氛变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自己明明已经如此得军士之心,手下兵士也是舍生忘死。
眼前的青墩镇城墙虽算坚固,但也比不得润州、秀州这样的大城。
他以如此的实力进攻,怎么会打成这样的结果?
那种感觉,便如同自己拼尽全力使出一击,而面对他这一击,张文远却仿佛毫无所觉,甚至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仿佛被蚊子叮了一下而已,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