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龙女大人果然有办法!”卡拉姆侯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脸上的愁苦瞬间被希冀取代,他连忙对侍立一旁的管家吩咐:“快!快去把小姐请出来!就说……就说有贵客能明白她的心思了!”管家领命,匆匆离去。
等待的片刻,会客室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龙女大大咧咧地坐在软榻上,诗穗安静地观察着房间的装饰,灵儿好奇地飞来飞去研究那些异域风格的摆件,换上新衣的少女则拘谨地站在角落,仿佛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帘被轻轻掀开,一个身影怯生生地挪了进来。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身量不高,穿着孔雀城贵族小姐常见的、缀满亮片和流苏的华丽长裙,头发梳成精致的发辫,戴着细小的金饰。然而,她的姿态却充满了极度的不安和恐惧。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颤抖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竟然双手紧紧抱着一本……书?而且那本书被她高高举起,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的脸前,只露出一双惊慌失措、如同小鹿般湿漉漉的大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室内众人,又立刻缩回“书盾”之后。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骤然响起!不是别人,正是灵儿!
小妖精像是被闪电劈中,猛地从她正在研究的一个镶嵌着孔雀石的铜罐上飞了起来,瞬间悬停在那位大小姐面前!她翠绿色的小手难以置信地指着那本被当作“盾牌”的书,深绿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为极度的惊讶而拔高了好几个调:
“喂——!不对吧!这绝对不对啊!你们家的大小姐!”灵儿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客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激动地在空中上下翻飞,小手几乎要戳到书的封面上,“她拿的……她拿的怎么是漫画书啊!!!”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怪不得!怪不得她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佛前石钵、燕子子安贝!她那些个奇怪的知识点!根本就是从这玩意儿里来的吧!?”
灵儿激动得不行,一个俯冲,绕到书的正面,小脑袋凑近封面仔细一看,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带上了破音:“喂——!而且!而且还是子供向的那种!画风这么幼稚!哦!等等!这文字……”她的翅膀瞬间僵住,如同被冻住了一般,“……这书是日文的?!天哪!我还奇怪呢!你们家大小姐怎么能看懂这些鬼画符!原来如此!根源在这儿呢!”
灵儿这一连串石破天惊、滔滔不绝的“控诉”和“发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整个会客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龙女张着嘴,手里刚拿起的一块蜜饯都忘了塞进嘴里,琥珀色的竖瞳里写满了“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茫然。诗穗的紫眸中也闪过一丝讶异,目光锐利地锁定在那本被大小姐死死抱住的漫画书上。角落里的落魄少女更是吓得又往后缩了缩。卡拉姆侯则完全懵了,脸上的表情从希冀变成了彻底的呆滞,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他完全听不懂灵儿在说什么,但“漫画书”、“日文”、“知识来源”这些词组合在一起,似乎直指他女儿“怪病”的核心!这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如此具体地指出女儿行为古怪的“源头”,而且听起来……匪夷所思又莫名合理?
卡拉姆侯是最先从那巨大的冲击中勉强回过神来的,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目光带着敬畏和巨大的困惑转向那个还在激动得手舞足蹈的小妖精:“哦……这位……这位会飞的……小姐是?”
“哦!她啊!”龙女立刻接过话头,虽然她自己也一头雾水,但看到卡拉姆侯那副震惊又敬畏的样子,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写满了“我带来的人当然牛逼”的自豪感,“这是我朋友灵儿!超级厉害的大专家!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任何奇奇怪怪、别人搞不明白的事情,你问她准没错!你看我够不够义气?直接把专家给你请到家里来了!”她用力拍了拍胸脯,鳞片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喝彩。
“哦!哦!哦!”卡拉姆侯如梦初醒,脸上的震惊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取代,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愧是龙女大人!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啊!这下子……这下子小女真的有救了!有救了!”他看向灵儿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救世主——这是几个月来,第一个在不是骗子的情况下,能如此精准地点破他女儿“病症”根源的人!甚至这次,他女儿都还没开口说一个字!
而那位一直躲在漫画书后的大小姐,在听到灵儿如此精准地道破了她手中“宝物”的来历和文字时,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的恐惧和戒备,竟然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找到同类的激动!她抱着书的力道似乎也松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个细弱蚊蝇、带着试探和巨大勇气的声音,从漫画书后面传了出来:
“爸……爸爸……”大小姐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我想带她们……去我房间谈……可以吗?反正……反正她们也都是女孩子……”她微微侧过头,露出小半张清秀却带着病态苍白的脸,目光带着恳求看向卡拉姆侯。
“哦哦!好好好!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卡拉姆侯此刻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激动得连连点头,对着龙女、诗穗和灵儿露出一个无比殷勤的笑容,“爸爸们……啊不,我们绝对不打扰你们!你们好好聊!好好聊!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他一边说着,一边立刻起身,对着管家和侍从使了个眼色,自己率先带头,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让他既尴尬又充满希望的会客室。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诗穗、龙女、灵儿、换上新衣的少女,以及那位依旧抱着漫画书、但眼神已不再那么恐惧的卡拉姆侯大小姐。
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将挡在脸前的漫画书稍稍放低了一些,露出了完整的脸庞。她对着诗穗等人露出一个怯生生却真诚的微笑,声音依旧很轻:“请……请跟我来。”说完,她转身,抱着那本被视为“病源”的漫画书,引着她们走向自己闺房的方向。那本日文漫画的封面,在走廊壁灯的光线下,色彩鲜艳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