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所言句句属实。”
“今后,你将担任御监中丞,受封庆侯,专司造纸之事。”
“同时,还需深入探索纸的更多用途。”
“多谢太子恩典!”
李由恭敬跪拜。
消息迅速传遍咸阳,勋贵权臣无不震惊。
丞相府内,李斯听闻此事后陷入沉思。
“我的儿子竟获封侯?”
管家告知原委后,他眉头紧锁。
“仅仅因造纸?”
回忆过往,他心中疑虑重重,决意向赢牧求证此事。
若此“纸”效用甚微,待陛下归朝,震怒之下收回李由的爵位,李家恐将在大秦蒙受莫大耻辱。
太子府内。
李斯抵达时,已有人先行拜见赢牧。此人正是大秦宗正赢颌。
身为九卿之一,宗正虽只掌管宗庙祭祀,看似权责寥寥,实则对赢氏宗族成员具有一定的监督职能。
唯独始皇嬴政例外。
“太子,宗正大人。”
李斯行礼后,目光落在赢颌身上。这老者年近古稀,身形清瘦,面露刚毅,令人不由生畏。
“丞相来得正是时候,我正与太子谈及庆侯之事。”赢颌淡然说道。
李斯俯身答道:“臣亦为此而来。”
“太子,李由封侯一事,是否欠妥?”
李斯向赢牧发问。
赢牧转身取过案上一本新制空白书册递给二人:“丞相、宗正,请观瞧。”
李斯与赢颌互望一眼,接过后翻开。
“此书四十余页,每页可写四十余字,总计千六百字以上。”赢牧在一旁解说。
“同样数量的文字,若以竹简记载,需五十余卷,足够填满此桌。”
“而同等价值的布料,至少耗费一金,这笔钱能购入百册这样的书。”
随着解说,二人眼中渐露惊色。赢牧所言非虚,他们自能辨别真伪。
见状,赢牧继续道:“此书所用之物,便是李由所造之纸。”
“封侯,理应如此吧?”
宗正赢颌与丞相李斯均非短视之辈,经赢牧一番剖析,二人皆明晓纸张的意义及其对大秦未来的深远影响。
功不可没,封侯无疑!
赢颌转向李斯拱手致意。
“丞相,贺喜,令郎庆侯之名,当之无愧!”
李斯强忍喜悦道:“宗正大人过誉。”
赢牧见状,轻笑摇头。
咸阳,章台宫。
朝会上,赢牧当众为李由举行封赏仪式。
群臣间仍有异议,对李由受封颇多议论。
御史冯劫宣读诏命后,李由谦卑行礼道:“太子,我备了些纸张,赠予诸位大人。”
嬴牧点头应允。
众臣好奇,想瞧瞧究竟是何物竟助李由获此封赏。
在文武百官注视下,李由取出随身布包,展露一叠洁白纸张。
“父亲,此乃您的。”他递一沓给李斯,躬身致意。
李斯抚纸赞叹,眼中满是欣慰。
“上卿,此是您的。”李由又呈一沓给蒙毅。
蒙毅接过后细看,感叹道:“果然奇妙,光滑轻盈。”
百官不论职位高低,均得李由所赠纸张。
众人皆好奇审视,啧啧称奇。
发完纸,李由取出类似前夜嬴牧给李斯与嬴颌展示的书册,讲解纸张用途。
顿时,群臣更为震惊。
见此,高台上的嬴牧微笑道:“诸位,此刻还有人质疑庆侯封赏不当?”
无人作答。
纸张好处已知,其未来便利亦可预见。
如今,众臣争欲结交李由,怎会再对其封赏有异议?
“内史,朕已委任李由为御监中丞,专司造纸,内史需全力配合,十日内务必让朝中官员尽用纸张。”
内史宁腾忙行礼道:“诺!”
嬴牧稍作思量,补充道:
“纸张暂限朝臣使用,不得流入民间。”
“若有商贾欲购,由内史安排出售。”
“出售?!”
宁腾听罢心花怒放。
近来嬴牧接连下达指令,令他这位吝啬的财务官苦不堪言。
总算可以舒缓压力了!
“庆侯,朝会后我们详谈。”
面对嬴牧和满朝文武,宁腾喜形于色。
“行了,你们的事待会再说,现开始议事。”嬴牧笑道。
“丞相,学宫进展如何?”
李斯出列道:“几近竣工,正处理收尾事务。”
嬴牧点头道:
“拟草文告,天下通告,学宫开学定于三日后。”
“部分配套设施和人员交由少府管理。”
“是!”
李斯点头回应,随即继续说道:“太子殿下,齐国当年设立稷下学宫,如今我秦国的学宫又该如何命名呢?”
“命名啊……”
“既然学宫设在咸阳,以培养技术型人才为目标,不妨就叫咸阳职业技术学院吧。”
“咸阳职业技术学院?”李斯微微蹙眉。
这个名字略显奇特,但正如太子所言,倒也契合实际。
那就这么定了,叫咸阳职业技术学院。
“上将军。”
确定官学事宜后,嬴牧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老臣在!”
王翦迅速出列。
“少府那边正在筹备迁移百万民众至百越,但我还是有些忧虑。”
王翦沉思片刻道:“太子担忧的是百越残余势力以及楚国的项氏一族?”
嬴牧点头道:“当年上将军率六十万大军伐楚,大败项燕,但项燕的孙子项羽与楚国大将龙且等人应该逃走了。”
“现在他们与赵佗密谋**之事,可见项氏一族仍有相当实力。”
王翦神情严肃地点头。
“太子,老臣当年攻破郢都时,听闻楚国遗民间流传一句话。”
嬴牧略显诧异地问:“可是‘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王翦颇为惊讶:“这句话在郢都广为流传时已被我派人压制,太子是如何得知的?”
嬴牧未作回答,只是淡然一笑:“楚国屈、景、昭三大家族已衰败,项氏一族虽非楚之三户,也算得上楚国大族。”
“上将军,若灭掉项氏一族,这预言还能否成真?”
王翦闻言笑了。
“太子打算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嬴牧沉吟片刻道:“全力清剿百越残部与项氏一族,在关中百万民众抵达百越前,尽量削弱他们的力量!”
“此外,项氏一族的少主项羽绝不可放过。”
“是!”
对秦军将士而言,打仗就像过节一样。
自商鞅变法以来,多少奴隶百姓因战争跻身贵族行列,甚至成为王侯。
因此,秦军从不惧怕战争。
战场意味着升官晋爵的机会,是迈向更高地位的途径。
朝会结束后,章台宫后花园。
嬴牧与王翦沿着长廊缓缓而行。
“太子殿下,此次百越之战有合适的人选了吗?”王翦询问。
他已经年迈,不再适合远征百越。
王翦内心有所思虑。
“放王离去吧。”
嬴牧沉吟片刻后说道。
“离儿?”
王翦颇感意外。
他原打算为自己儿子争取这一机会,却未料到嬴牧会让他的孙子前往。
“太子,离儿年纪尚小,老臣担忧……”
尽管王翦也希望王离能多加历练,但他同样顾虑王离能否胜任。
“上将军,此次治理百越并非征战攻城的大战,不妨让离儿一试。”
“我大秦年轻将领总需经历战事,否则将来何以开拓疆域?”
嬴牧语气平静地说道。
嬴牧或许未曾察觉,担任监国期间,他愈发显现出一位**应有的特质——心系天下百姓,忧虑国家安危。
这正是合格**应具备的品质。
不过,相较而言,嬴牧仍不太喜欢处理政务,批阅奏章。
“老臣明白。”
王翦拱手致谢。
他亦对嬴牧给其孙这次机会深表感激。
“上将军,近日东海郡呈递奏折。”嬴牧背负双手,神情略显沉重。
王翦疑惑:“发生何事?”
“嗯……”
嬴牧点头道:“六国残余势力蠢蠢欲动,竟与诸子百家之人于东海郡策划重大阴谋。”
闻言,王翦愤然道:“这些诸子百家真是该死!”
“上将军,诸子百家之人均非尽恶,恶者乃图谋颠覆我大秦江山、使天下再度陷入纷争之人。”
王翦微微点头,随后问:“陛下是否知晓?”
“嬴政尚未告知父皇。”
“上将军,若父皇得知此事,将会如何应对?”
王翦笑着摇头:“太子,老臣不敢妄测圣意。”
嬴牧斜视他一眼。
老滑头!
“上将军,此地仅你我二人,莫非上将军担心我在父皇面前告状?”
“这……”王翦语塞,急忙笑道:“太子,那老臣直言便是。”
“依老臣对陛下的了解,若陛下知悉六国余党与诸子百家勾结,密谋危害我大秦,必定颁布严令,届时……”
对于嬴政的性情,王翦相当熟悉。
二人共事三十余载,彼此十分了解。
“嗯,嬴牧亦认为父皇会如此行事。”嬴牧点头后忽而止步,淡然道:“那么上将军猜猜嬴牧准备如何应对?”
“这……”
王翦苦笑应对康翔赢牧。
身为武将,他并不擅长揣测上意,而赢牧让他思索的问题确实棘手。
“太子也这样想吗?”王翦谨慎询问。
通过对赢牧的观察,王翦认为这位年轻太子同样果断狠辣,只是相比当今天子,多了几分人情味。过去三十年里,王翦亲见天子无数铁血时刻,对此并无怨言,因为乱世唯有如此方能一统江山,开创盛世。若如扶苏公子那般优柔寡断、崇尚仁爱,则会消磨秦军锐气,失了虎狼之威,又谈何开疆拓土?
“上将军,您如何看待战争?”赢牧淡然发问。
“何为战争?”王翦被问得陷入沉思。
为了战争?为了王命?为了功勋?还是天性嗜杀?
战争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活了近七十载,征战近半生,这是王翦首次认真思考。
“上将军。”看到王翦困惑,赢牧微笑解释,“在我看来,战争是一个国家或民族迫使敌人屈从自身意志的手段。”
“简而言之,我们若要统一天下,六国若不答应,便只能通过战争使其就范。”
王翦听后豁然开朗。
从未听过如此清晰的答案。
“上将军,六国残余势力与诸子百家意欲颠覆我朝基业,我们自不会妥协,必让他们服从秦法。”
“在这种情况下,战争确有必要,毕竟六国遗民背负深仇大恨,已与我军为敌。”
“至于诸子百家……”
“迫使他们顺从的方式不止一种。”
赢牧笑道。
“太子打算招安诸子百家?”王翦追问。
昔日陛下初即位时,亦曾容许诸子百家活跃于世,只要不过分,始皇从未轻举妄动。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诸子百家已与六国残余勾结,王翦深知,此番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理。
“稷下学宫创立后,百家争鸣达到顶峰,诸子百家人才济济。若能为我大秦所用,上将军想必明了其中深远影响。”王翦点头称是,他对此深有体会。当年法家卫鞅入秦,推行变法,使大秦强盛;纵横家张仪献计,以连横破六国合纵,为大秦赢得喘息之机;兵家魏缭呈上兵书,令秦军如虎添翼,助成一统。如此杰出之士,皆出自诸子百家。
“太子若能使诸子百家归附大秦,实乃国家之福。”王翦躬身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