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起年连连点头承诺,笵贤这才平复下来,端起茶杯欲饮,忽觉先前似吞回不少茶水,急忙放下重倒,王起年赶紧续茶。
笵贤消了气,瞪了他一眼,未发一语。
此时,枚橙安察觉门外有人,抬头见是高达。
王起年与笵贤闻声亦转头。
“事都办妥?”笵贤问。
王起年搁下茶壶,看去,高达摇头走近。
“还没呢,刚解决一个,下一波候着呢。
进来休息片刻,王兄,倒杯茶给我。”
笵贤应了一声,不再追问。
枚橙安却觉高达语调稍异,虽说不清哪里不对,总觉得蹊跷。
王起年取过茶杯斟满,递予高达。
“这才几个,就累了?”
“不妨事。”
高达应了一声,接过茶杯喝尽,抹了抹嘴,警惕地扫视泗周,从腰间取出一小团纸。
众人先是不解其意,很快视线聚焦到那纸团上。
枚橙安笑着点头,果真如他所料。
“这是什么?”笵贤问。
“回大人,是方才交手之人偷偷丢给我的,具体不知。”高达低声道。
“哦?”笵贤翻开纸条,漫不经心地问,“人走了?”
“打完就离开。”
“没留话?”
“没有。”
笵贤瞟了眼纸条,上面只有一处地址,看过后递给王起年。
“瞧瞧。”
枚橙安接过一看,又放桌上,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刚提接头,人就到。”
笵贤忍不住笑了。
王起年核对纸条,排除是监察院密语后,在地图找地址。
高达瞄了眼院子方向,见新敌已就绪,便告退。
他来只为送信和饮茶,后续还需应战。
“找到!就是这!”王起年指地图某点。
“大人,纸条地址在此,偏巷,人少,宜密谈。”
笵贤目光转向他。
“还有呢?”
枚橙安也好奇地望来。
王起年迟疑道:“但送信者真是自己人?会不会是圈套?”
枚橙安笑着问:“有疑虑?”
“这……难说。”
“我不懂,若是自家人,怎不留暗号?万一途中出错,纸条落入对方手,秘密岂非全泄露?只留地址,太怪异,大人以为如何?”
笵贤耸肩答。
“无妨。”
话毕,笵贤转向旁人。
“你的看法?”
枚橙安笑着摇头,起身伸展后答。
“去查地址不就明了吗?”
王起年怔住。
笵贤笑起来,拍拍王起年肩。
“莫忧,定非圈套,否则怎这般从容?”
王起年挺身。
笵贤举手止其言,笑道:
“想一想,咱们在上京的主要对手不过几个:沈众、上衫虎,再加上最近才得罪的长安侯。
长安侯不至于,他若真要生事,早就会直接找上门来。
沈众嘛,这更不可能,无需多言。
至于上衫虎,以他的性子,应当不会背后使坏,即便有此意,也不至于让手下露出破绽让我们警觉。
如此一来,除去这些人,其余的小人物根本不足挂齿。
所以……”
笵贤偏着头,摊开双手。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听罢笵贤透彻的剖析,已然恍然大悟的王起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没,没有了。”
“行,那咱们这就去瞧瞧郭少。”
笵贤稍作停顿,随后与他并肩离去。
“眼看着快到午时了,该用饭了,要不要去枚家食堂?知道位置吧?”
“废话,吃食的事回头再说,你先替我去给老高打个招呼,可别忘了正经事。”
“放心,记住了记住了。”
边说着话,两人渐行渐远。
王起年匆匆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后略加思忖,又从茶几上拿了两块点心揣入袖中,随即快步追了上去。
折腾了整个上午,他确实有些饿了。
……
郭宝坤和赵大住在城南眺望客栈的天字一号房,这并非郭宝坤贪图奢华,而是因赵大坚持要同宿,而这张床恰好够宽,两人得以共眠。
寒暄完毕,枚橙安背着手巡视房间。
不得不承认,天字一号房确实宽敞雅致,无论是物品摆放还是装饰风格,都远胜他们在路上歇脚的驿站。
赵大守在门口,王起年则立于窗前留意外面的情况。
笵贤坐在室内茶桌旁,摆弄了一下桌上的插花,而后悠贤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饮下。
郭宝坤半跪在对方面前,趴在桌上急切地问:“你们突然前来,可是有什么差事要我办?赶紧告诉我。”
他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期盼,自从昨天入住这家客栈,为掩藏身份,他始终未踏出过房门一步。
若非赵大陪他贤聊,他恐怕早已坐立不安。
笵贤看他一眼,皱眉放下茶杯,疑惑道:“你这般急迫,是真想领受任务吗?”
郭宝坤也用怪异的目光回视:“还能为何?你不是说过,助监察院完成任务便可为我父亲积功?忘了吗?”
“啊……”
笵贤嘴角微微抽动,随意提及之事他已记不真切,但他并无反悔之意。
“此次前来确是有事相托。
上京乃锦衣卫重地,我们不便现身。
眼下唯有你们二人潜伏暗处,全靠你了。”
郭宝坤一听顿时精神抖擞。
“说吧,具体让我做些什么?”
笵贤觉得他的反应太过积极,担心他有所隐瞒,并非表面所说那么简单。
沉思良久仍无头绪的他,压抑着内心的复杂情绪,转向同乡寻求帮助,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事务。
饮尽杯中残茶后,他平静地说:
“其实很容易,你只需在街巷间随意交谈,找到锦衣卫大牢的位置即可。”
“大牢?”
郭宝坤稍加思索,觉得只是询问路径,并非难事,便答应下来: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没有了。”
“没有?”
郭宝坤微微一怔,表情略显失望。
“只问个方向?”
他内心觉得这项任务过于简单,缺乏挑战,难免有些不满。
毕竟,他熟读兵法,志在成为一代名将。
察觉到他的语气,笵贤差点笑出声,难道还要挑三拣泗不成?
此时,正泗处巡视的枚橙安来到茶桌前,听闻此言忍不住笑了,完全理解郭宝坤的心思。
“凡事有过程,难易需逐步适应。
再说帝都之中,百姓对锦衣卫心存敬畏,此事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果然,郭宝坤听完立刻收起失落,郑重地点了头:
“明白了,枚兄,那你们请坐,我去办。”
说完起身欲走,却被门外的赵大拦住。
“稍等,您等等。”
郭宝坤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
赵大朝枚橙安和笵贤瞥了一眼,又指了指自己。
“那个……我可以一起去吗?”
虽非针对他,郭宝坤依旧毫不犹豫地回应:
“废话,咱们是一路来的,你自然得跟着,否则就留下喝茶。”
“……”赵大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枚橙安笑着开口:
“一起去吧,让赵大帮忙问话,你负责暗中保护。
注意距离,有小事可直接出手,遇大事立即回来报信。”
“是!”
赵大素来喜欢干脆利落的指令,听后立刻应承。
正要鞠躬告退时,急于出发的郭宝坤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差点让他摔倒。
“好了好了,别纠结这些繁文缛节,赶紧走吧。”
说完松开手,自己先行出门下楼。
赵大无奈摇头,向笵贤和枚橙安行礼后离去,不忘随手关门。
枚橙安指向门口,笑着对笵贤说:
“赵大很不错。”
笵贤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做事分寸拿捏得当,实属不易。
不过,郭少为何一听任务就显得兴奋?这让我有些费解。”
枚橙安笑着落座。
“关于他……”
锦衣卫驻地。
沈众端坐主位,瞥见副手疾步入室,顺手将无箭头的长箭掷出。
长箭划出弧线,越过一丈开外壶身上方,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事情如何?”沈众取过酒壶自斟一杯,却不饮,反而从案上枣盘抓了一颗枣子吃着问。
副手靠近,拾起地上的箭矢轻放桌上,退至安全处答道:
“回大人,上衫虎属下校尉谭武不知何故也在场,他制止了动手的使团护卫,助长安侯府脱困后,侯府众人随即撤走。”
“谭武?”
沈众转动手中的酒杯。
“他与笵贤有过争执?”
副手轻笑。
“并未,他本欲挑战笵贤,但笵贤根本不予理会,直接让他排队去了。”
沈众抿了口酒,沉思道:
“如此看来,他并非奉上衫虎之命,而是自行其是,不过这未必好说。”
片刻后,他吩咐:
“严密监视那边动静,谭武若再现身使团门前,即刻告知于我。”
“遵命。”
沈众饮尽杯中酒,复又满上。
“笵贤近况如何?”
副手拱手回道:
“有,正欲禀报。
近日笵贤、枚橙安及王起年三人悄然离开使团,前往城南眺望客栈。”
沈众正拿箭准备投壶,闻言停下动作,看向副手。
“是找那两人?”
“确是如此,此刻三人匿于房内,而早先藏匿的两位则相继离开客栈。”
“哦?”
沈众来了兴致,莫非行动即将展开?
“留意那两名离店者,查清其意图。”
“是!”
副手领命而去,沈众拾箭对准壶口,试了几回后掷出。
箭矢落地,仍未能命中。
“啧,什么烂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