笵贤稍作停顿,开口道:“既然来了,不妨靠近些,人还未远去。”
凌婉儿望向车队离去的方向,悠悠叹息:“昨晚争执后,相见只会更尴尬。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遥遥相送。”
片刻静默,笵贤满怀愧疚,低声致歉:“抱歉。”
凌婉儿凝视着他,片刻后轻轻摇头:“若她有意加害于你,你不过是在自保,我能理解。
这般情谊,该谢的人是我。”
笵贤听闻,歉意更深,但神色依旧平静,未发一言。
凌婉儿柔声续道:“她说过,你所行之路将成为众矢之的,陷入绝境。
但我只想告诉你,只要你喜欢,就坚持自己的选择,我会一直陪着你。”
情深意切,话语真挚,话毕,凌婉儿眼眶泛红。
笵贤内心感慨万千,默默上前,握住她的手,轻轻紧握。
二人深情对视,笑意盎然。
笵贤低语:“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
……
枚府小院前厅。
枚橙安趴在桌上,撑着下巴打哈欠,斜眼看着对面的郭宝坤。
郭宝坤端起茶杯,再次重复。
“我刚去刺杀笵贤了。”
“啊?你说什么?”枚橙安愣住。
“我刚才去刺杀笵贤了。”郭宝坤耐心解释。
“哦,好吧,那为什么……等等,怎么回事?”枚橙安完全懵了。
“我在城门口,听说长公主今日离京,本想去问问她能否帮忙解决父亲的事情。
可到了才发现长公主已经离开。
但我看见笵贤也在那儿送行。
我觉得表面看似对立,实际上是一伙的。
这不公平!我父亲因协助长公主对付笵贤入狱,结果呢?一个安然无恙,另一个只是轻罚,倒霉的只有我父亲。
这合理吗?这公平吗?越想越气,于是趁笵贤不注意,从背后刺了他一刀。”
枚橙安回想起那件事,但没料到局势会演变成这样。
他已向郭宝坤详细说明原委,郭宝坤当时表示理解,然而最终仍出现了问题。
郭宝坤的理由……条理分明,令人生厌。
枚橙安叹了口气。
“后来呢?刺中了吗?”
郭宝坤用力放下茶杯,尽管看似气势汹汹,说话却显得底气不足。
“自然没有刺中,被对方躲过去了。
不过下一次就不会如此好运了。”
“……”枚橙安眉头微蹙。
“下一次?你还想再尝试?”
郭宝坤猛地拍案而起。
“不是再次尝试,而是直到他倒下为止!一想到我父亲因他入狱,我就恨不得将牙齿咬碎。
此仇不报,我无颜面对世人!”
“……”枚橙安哑口无言,怎么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了,真是棘手。
“喂,你……你父亲知道这事吗?要不要……”
郭宝坤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告诉他,我会独自处理此事!不必告知父亲,我知道他绝不会赞成这种做法。
等我完成复仇再告诉他好了。”
枚橙安正准备再次劝阻,郭宝坤抢在他前面开口。
“枚兄,我父亲一直看不上我,这一点我很清楚。
难道连你也质疑我的能力吗?”
“……”话题突然转移,完全偏离中心。
枚橙安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此时若再试图劝他放弃,恐怕会引起他的抵触情绪,甚至损害彼此的信任。
看来只能换个方式应对。
沉思片刻后,枚橙安放下手,直视郭宝坤说道:
“郭兄,我并非对你失去信心,只是你并无武艺修为,而笵贤已达近八品的境界。
说实话,两者实力悬殊,仅靠个人之力……”
既然讲道理难以奏效,不如直接点破其中的难度,让他自己打消念头。
枚橙安对自己的策略感到满意。
果然,郭宝坤被这番话堵住,低头陷入沉思。
等了一会儿,枚橙安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确认时机成熟后,便温和地说道:
“我不是要打击你,其实伯父……”
“我明白了!”郭宝坤突然激动地抬头,打断了他的话。
枚橙安有些疑惑。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郭宝坤兴奋地回应:
“枚兄所言不错,单凭我一人确实无法抗衡笵贤的实力。”
枚橙安惊讶地哦了一声,心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为何他会如此高兴,不该感到沮丧才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
郭宝坤又一次兴奋地接过话头:
“既然我无法亲自对付他,那就找人帮忙!雇请专业人员完成这项任务即可。”
“……”
“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枚兄。
但光有行动还不够,还得有一份详尽可行的计划,才能确保一举成功。”
“什么?你怎么就明白了?我可还没说完……”
“我懂了,选人、选址、选时,缺一不可,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郭少,你这话从何说起?我话还没讲完呢,你就懂了?”
“可具体怎么选,我还是一头雾水。”
“住口!先听我说……”
“我现在就回去看看兵书!”
话音未落,郭宝坤猛然起身,兴奋地拉过长凳,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枚橙安看着他的举动,一时愣住。
等回过神来,忙站起来冲郭宝坤喊道:“等等,郭少,别急,你先冷静一下……”
“多谢枚少指点,不用送了!”
郭宝坤边跑边挥手,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了。
……
枚橙安原本以为自己介入能让事情有所改变,结果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这……真是令人头疼。
枚橙安皱眉思索这对郭宝坤的影响,陷入沉思。
嗯……尽管不愉快,但冷静下来想,这对郭少也许并非坏事。
如果一切恢复正常,他还是会跟着笵贤去北齐,那么这次经历对他来说收获颇丰。
与笵贤的关系缓和了,找到了救父的办法,发现了自身的优点,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向。
最重要的是,让他重拾信心,有了能在父亲面前自信展示的成绩。
如果因为我的介入改变了郭少的命运,我是否能给他更好的未来呢?
似乎除了能用对付笵贤的方法救出郭攸之,枚橙安实在帮不上别的忙。
钱?开玩笑,郭家从不缺钱,缺的是能展现个人价值又能吸引他的事业。
这一点,枚橙安恐怕也难以满足。
综合来看,该失去的已经失去,该得到的却遥不可及。
这对郭少来说,损失不可谓不大。
作为兄长,枚橙安自然希望弟弟能得到更多好处。
所以接下来怎么做,也就清楚了——什么都不做,任由他折腾!
想到这里,枚橙安不禁苦笑。
好不容易主动尝试一次,结果毫无变化,这是其一;由于事先没权衡利弊,差点弄巧成拙,这是其二。
幸亏有强大的世界线收敛力,再加上醒悟及时,不然真可能坏了郭少的大事。
由此可见,在无法改变结局的情况下,不如袖手旁观,无论出发点是好意还是坏意。
除非你本来就想搞破坏!
\"啧啧,当哥哥的我真是煞费苦心啊,怎么做到这么出色的?\"
枚橙安低声道,自嘲般苦笑,正打算回房补眠,却有访客到来。
\"嘀咕啥呢?自己跟自己说话?\"
笵贤走进前厅,环视泗周,疑惑地问。
枚橙安白了他一眼,重新坐定。
\"你怎么又来了?\"
笵贤冷哼一声。
\"朋友,这态度可真不友好。
我又没惹你,干嘛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话音未落,笵贤已在对面落座,顺手倒了杯茶慢饮。
枚橙安托腮斜倚椅背,耸耸肩。
\"没错,就是不欢迎。
\"
笵贤淡然品茶,平静开口:\"为何如此?\"
枚橙安瞥他一眼,简短回应:\"不爽。
\"
笵贤点点头,继续喝茶:\"为何?\"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因为你搅黄了我的补眠安排。
\"
笵贤略显惊讶:\"还有这种事?\"
随即恢复正常神色,眨眨眼:\"那你说说,为何要补眠?\"
\"因为……\"
枚橙安下意识回答,立刻察觉失言,烦躁至极,凭什么事事解释?
\"管你什么事!爱咋咋地!\"
笵贤轻叹一声:\"不答就不答,何必动怒?心态欠佳,兄台,还需修炼。
\"
枚橙安将白眼翻到极限:\"滚!到底找我何事?\"
笵贤笑着搁下茶杯:\"你配合得不错,行,我直说了。
今早我去送长公主了。
\"
枚橙安\"嗯\"了一声,随口问:\"她情况如何?\"
笵贤以为他在关心结果,便笑道:\"依旧强势如昔,妆容精致,神采奕奕,全然不见败北痕迹。
即便被我打趣,也始终含笑以对,毫不介意。
老实说,我很佩服她。
\"
尽管笵贤的回答有些跑偏,但枚橙安从中获取了所需信息。
精神焕发表明状态良好,从容应对显示心情舒畅,这便是休息充足的体现。
不得不说,相较于男子,女子恢复速度的确更快。
毕竟只有累垮的牛,没有荒废的地。
古人所言非虚。
枚橙安勾起笑意,收起游离的思绪。
\"正常,若连长公主都承受不住打击,何谈在京都称雄?\"
笵贤点头赞同:\"是啊,我费了好大力气才送她离开,不说这些了。
\"
\"她临行前留了份礼物给我。
\"
枚橙安装作好奇:\"是什么?\"
笵贤摊手:\"不知道,说是礼物,更像是圈套,等着我去钻。
\"
枚橙安笑出声:\"你对她倒是了解颇深。
\"
笵贤摇摇头。
“无奈啊,不得不了解清楚,不然恐怕稀里糊涂就会出问题,这难道不是一种特殊的历练吗?”枚橙安闻言笑了起来。
“确实如此,哈哈。”笵贤也跟着笑了,“是啊。”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轻松下来。
忽然,笵贤想起了什么。
“哦对,今天早上在城门口遇到了郭宝坤,一见面他就给了我一刀。”枚橙安点点头。
“知道。”笵贤愣了一下,“知道?你怎么……”他看见桌上的茶杯恍然大悟,“啊,郭少刚从你这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