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妈妈的所有认知,都来自姑姑偶尔的叹息——那个在我出生那天就永远离开的女人,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爸爸在我记事起就很少露面,他很快娶了个阿姨。起初她会给我糖吃,直到弟弟出生。巴掌落在背上的力度,比冬天的风还冷。我缩在墙角数着窗外的麻雀,直到爸爸摔碎了桌上的碗,吼着“离了”。那天之后,我被送到姑姑家,成了三个表姐之外的第四个女孩。
姑姑的脾气像夏天的雷阵雨,总在饭桌上摔筷子:“要是个带把的就好了。”我学着把自己藏起来,走路轻得像影子,可还是逃不过那些若有若无的白眼,和分零食时永远少一块的饼干。
五年级那天,我攥着被撕坏的作业本在办公室哭,老师给爸爸打了电话。他来学校时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新阿姨的婚戒在阳光下闪了闪。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以后常来”,可我知道,那不是家。
十五岁生日刚过,新阿姨的肚子鼓了起来。我夜里总梦见第一个阿姨掐我胳膊的疼,惊醒时冷汗浸透了枕头。我说“别生了”,换来一片指责。“你怎么这么自私?”大伯母的声音最尖,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只有表姐偷偷塞给我颗奶糖,她说:“好好学习,考出去,越远越好,像鸟一样飞。”她比我大八个月,小时候总把姑姑给的鸡蛋分我一半。
后来阿姨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爸爸抱着婴儿笑的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再后来,表姐因为心脏病走了,送葬那天我没去,躲在学校的天台,对着她曾经指过的那片云哭了很久。
她让我飞,自己却永远留在了那个有争吵、有叹息,永远盼着男孩的院子里。而我带着她的话,在无数个深夜啃书,笔尖划过试卷的声音,像翅膀拍打空气的动静。只是偶尔停下笔,会想起那颗融化在手心的奶糖,甜得发苦。
《旧藤椅》
阳台角落的藤椅又开始咯吱作响,是梅雨季的缘故。
我蹲下去看它的裂缝,褐色的藤条里卡着半片干枯的梧桐叶,大概是去年秋天嵌进去的。奶奶在世时总说这椅子有灵性,“你爷爷当年亲手编的,比你爸岁数都大”。
那时我总趴在藤椅扶手上写作业,笔尖划过作业本的沙沙声,和藤条被压弯的轻响混在一起。奶奶坐在对面择菜,竹篮里的豆角沾着晨露,她的白发垂在蓝布衫上,像落了层薄雪。“慢点写,别把椅子压塌了。”她每次这么说,手里的豆角却择得更快。
爷爷走的那年冬天,藤椅突然塌了一角。我抱着书包站在旁边,看奶奶用细麻绳一圈圈缠那些断裂的藤条,她的手指冻得通红,却缠得很稳。“还能用,”她对着空气笑了笑,“你爷爷编东西结实着呢。”
后来我去外地读大学,每次打电话回家,奶奶总说“藤椅又晒过太阳了,等着你回来坐”。直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