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银针般刺入海面,大桥在闪电的照耀下时隐时现。林雨站在桥头,安全帽的系带被狂风吹得啪啪作响。她握紧手电筒,光束在湿滑的桥面上跳动。
\"有人吗?\"她的喊声瞬间被风雨吞没。
三小时前,监控室报告大桥中段的安全网出现异常松动。作为项目经理,林雨必须亲自确认。虽然工人们都拒绝在今晚出工——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日子。
手电筒的光束突然照到一个蹲在栏杆旁的身影。那人背对着她,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系什么东西。
\"谁在那里?\"林雨走近几步。
身影缓缓转身——是资料员小张。但她的脸在闪电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嘴角挂着不自然的微笑。
\"小张?你怎么——\"
\"林工也来系红绳吗?\"小张的声音像被水泡过般模糊不清,她举起的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不系红绳,绳子就会断哦...\"
咔嚓。剪刀在她手中开合。
林雨后退一步,脚后跟撞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十几双苍白浮肿的手正从栏杆下方伸出来,手指像海藻般蠕动,抓着桥面上的安全绳。
\"小心!\"
一声大喊从背后传来。林雨转头,看见老村长和陈阿公撑着伞跑来。就在这一瞬间,小张的身影突然像蜡烛般融化在雨水中,只剩那把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快离开这里!\"陈阿公拽住林雨的手臂,\"今晚是她们力量最强的时候!\"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从头顶传来。林雨抬头,看见一段安全网正诡异地自行解开,钢索像被无形的手操纵着,一节节松脱。
\"她们在剪绳子...\"老村长面色惨白,\"和七十年前一样...\"
又一声断裂声。这次是林雨身旁的一段护栏绳突然绷断,钢索像鞭子般抽过空气,在她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跑!\"陈阿公推了她一把。
三人跌跌撞撞向桥头跑去。林雨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双腿发软——整座大桥的栏杆上,密密麻麻挂满了湿漉漉的红色身影。她们穿着样式古老的红嫁衣,头发像海草般垂落,手中都拿着生锈的剪刀,正在有条不紊地剪断每一根安全绳。
最恐怖的是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剪刀开合的咔嗒声汇成一片,像是某种诡异的合唱。
\"那是...什么...\"林雨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红轿船的新娘,\"老村长边跑边喘,\"她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尝试上岸,但红绳一直拦着她们...直到你剪断了...\"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桥墩上攀附着的更多红色身影。她们正从海里爬上来,湿漉漉的嫁衣滴着水,在桥面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林雨突然脚下一滑。她低头看去,发现桥面不知何时已经漫上一层海水,而水中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红色——是嫁衣的碎片。
\"小心!\"陈阿公的警告来得太迟。
一段断裂的钢索突然从侧面扫来,缠住林雨的腰将她猛地拽向栏杆。她拼命抓住一根灯柱,感觉自己的手臂几乎要被扯断。
\"救...我...\"
老村长和陈阿公想冲过来,但更多的钢索开始在空中舞动,像有生命的触手般阻挡他们的去路。
林雨听到耳边响起一阵轻笑。她转头,对上一张泡得肿胀变形的脸——那是个年轻女子,惨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蠕动的海藻。
\"新娘子...来陪我们...\"女子张开嘴,吐出一股腥臭的海水。
林雨尖叫一声松开了手。钢索猛地一甩,将她抛向桥外。在坠落的瞬间,她看到整座大桥已经爬满了红衣新娘,她们像一群红色的蚂蚁,正在系统性地拆解这座桥的安全装置。
冰冷的海水吞没了她。林雨挣扎着想要上浮,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拽她的脚。她低头看去,水下隐约可见一艘腐朽的木船轮廓——红轿船。船窗里,十几张惨白的脸正仰望着她,手臂像海草般摇曳...
\"林工!林工!\"
林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王志和张建军站在床边,脸色凝重。
\"我...怎么...\"
\"渔民在礁石边发现你的,\"王志递给她一杯水,\"你昏迷了两天。\"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林雨抓住王志的手:\"大桥!那些红衣服的女人——\"
\"大桥没事,\"张建军打断她,\"但确实出了怪事。\"他递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段监控视频:空无一人的桥上,安全绳一根接一根地自行断裂,就像被无形的剪刀剪断一样。
\"工人们都吓坏了,说这是...\"王志犹豫了一下,\"闹鬼。\"
林雨挣扎着坐起来:\"我要见老村长。\"
老村长来的时候带着一个褪色的木匣子。他告诉林雨,自从她剪断红绳后,村里陆续有渔民在夜晚看到海面上漂着红色的轿子,还有人听到女人的哭声。
\"这是当年红轿船留下的。\"老村长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本发黄的日记和几张照片。照片上是一艘装饰着红绸的木船,船头站着十几个穿着嫁衣的年轻女子,她们的表情不是新娘应有的喜悦,而是深深的恐惧。
日记的主人是当年村里的小学教师。1949年7月15日,他写道:
\"今天村里办了喜事,十八家同时娶亲。但新娘们都不情愿,是被强行押上红轿船的。船行至陈家渡口时,突然起了大风浪。族长说这是海神发怒,要献祭才能平息...他们凿沉了船...\"
林雨的手开始发抖。照片背面的名单上,十八个新娘的名字和年龄整齐排列,最大的不过二十岁,最小的才十六。
\"所以...那不是意外?\"
老村长摇摇头:\"那年闹饥荒,村里人迷信是海神作祟,需要献上新娘...后来闹鬼闹得厉害,才从泉州请来道士,用黑狗血染红绳系在出事海域的礁石上...\"
林雨突然明白了那些红绳的意义——它们不仅是封印,更是给冤魂的一个\"家\"。就像渔网之于渔民,是生存的工具,也是归宿。
\"必须重新系上红绳。\"她喃喃道。
\"来不及了,\"老村长苦笑,\"明天就是通车仪式,县里领导都要来。而且...\"他压低声音,\"村里昨晚又有人失踪了,是当年参与沉船那几家的后人...\"
林雨感到一阵寒意。冤魂不仅上了岸,还在复仇。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远处的跨海大桥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一条通向幽冥的灰色长龙。林雨知道,明天之前,她必须做出选择——是坚持所谓的科学理性,还是用古老的方式平息这场跨越七十年的怨愤。
而此刻,在医院的玻璃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水痕,像是有人用湿漉漉的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囍\"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