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离开落梅小筑的时候多带了一坛千日春。说如果只有卢季同有而他没有,他考不好。
靳氏唉声叹气。
叶绯霜说:“别难过了娘,真把人家当您儿子了呀?”
“一个女婿本来就是半个儿,而且……而且……”
叶绯霜接过她的话:“而且他去的是京城,多繁华的地方,名门闺秀多的是,他要是看上旁人,不愿意娶我了怎么办?”
靳氏轻轻点点她脑门:“你也知道呀?”
“那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这么好的郎君要是让别人得了,你甘心?”
叶绯霜觉得有必要让她爹娘提前有点心理准备——陈宴成不了他们女婿。
“娘啊,我和陈三郎真的不合适。”叶绯霜说,“其实没必要非得用一纸婚约把我俩绑一块儿。”
靳氏急了:“谁说你俩不合适?是不是又有人和你说不好听的了?都怪娘没用,没能给你一个好出身,害得你总是被人说。真是的,要我这废物娘干什么?”
叶绯霜:“……”
怎么还扯到自己身上了呢?
安慰了靳氏半天才让她止了泪,叶绯霜再也不敢提这话了。
过了几天,铜宝给叶绯霜带来一个噩耗——
她的布店没了。
是的,没了。
昨夜起了一把大火,烧干净了。
叶绯霜过去的时候,整个铺子就剩几堵乌漆嘛黑的墙了。
铜宝说:“胡同里起火了,周围几户也都遭了殃,就是没咱这布店烧得干净。”
叶绯霜看着空空的店面,笑了一下。
布店伙计们以为东家疯了,店都没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这店之前那么些年都好好的,偏她一接手就起了火烧没了,要说不是刻意针对她都没人信。
郑老太太做的?不想让她完成条件?
应该不是,郑老太太从未相信过她能把利润翻五番,不会多此一举。
那就是为了报复、警告、泄私愤。
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便是小秦氏了。
“已经有人去报官了,这火到底是怎么起的,还要等官府调查。”铜宝说。
叶绯霜摇了摇头:“查不出来。”
这垂柳胡同本就位置偏僻,有人深更半夜放一把火就跑,往哪儿查去?
铜宝听了这话有些不甘心:“那就这么算了?老太太不是还给五姑娘开了条件吗?现在店都没了……”
“没了就再开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叶绯霜笑道,“布店开在这地方本来就没前途,倒是给了我一个换店的好理由。况且店里本来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没什么可心疼的。”
铜宝恍然:“难怪过去这段时间姑娘一直在忙点心铺子,没怎么管这布店,合着是觉得本来就不值当的。”
“我管了呀,谁说我没管?”叶绯霜拿出几张纸递给铜宝,“这上边都是我看好的店面位置,都是适合用来开布店的,你去谈一谈房缗,哪个最便宜我要哪个。”
铜宝恭敬接过这几张纸:“原来姑娘早就在准备了。”
“给点心铺子多雇两个护院,再告诉绿蕊让她平时小心一点。要是我的点心铺子再被烧了,我可真要心疼的。”
不过短时间内点心铺子应该不会再出事了,否则针对她的意思也太明显了。
消息传到了郑老太太耳朵里,叶绯霜被叫过去训了一通。
小秦氏也在,还假模假样地替叶绯霜说了几句好话,说这天灾人祸的,不怪她,装得十分慈爱。
叶绯霜眨巴着眼睛,摆出少女的娇俏来,半开玩笑地说:“姨母既然这么心疼我,不如赏点银子安慰安慰我吧?霜儿知道,姨母最大方了!”
郑茜媛怒道:“你还要不要脸?哪有张嘴和姨母要银子的!”
“姨母说心疼我嘛。姨母这么好,肯定不会只是在嘴上说说的呀,姨母才不是那种虚伪的人呢。”
郑老太太皱眉:“不像话,郑府是短了你的了?你竟还和你姨母要上了!”
“郑府是郑府,姨母是姨母嘛。要是祖母替姨母给也行,反正都是给霜儿的一片心意,霜儿都会感念长辈们的好的!”
小秦氏也当了几年官太太了,场面话说了不少。平时说说也就得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顺杆爬的。
但她都已经被架上来了,她要是不给点心意,倒真显得她虚伪了。
小秦氏只能大度地给了叶绯霜一张银票,叶绯霜笑眯眯地接过:“姨母果真疼霜儿!”
比起给银子,更让小秦氏呕心的是她的话。
偏叶绯霜还在说:“要是母亲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欣慰的,母亲以前也可疼霜儿了。”
郑茜媛又气又酸又恶心,恨不得指着叶绯霜的鼻子骂她不要脸,谁疼她了?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偏又不能骂,否则不是明白告诉旁人母亲以前待这小贱人不好?
叶绯霜开开心心地从鼎福居出来,遇见了精心装扮的傅湘语。
她穿着象牙白的广袖襦裙,妆容素雅却不失精致,眉心一朵灼灼桃花,让她本来略显寡淡的眉眼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傅湘语笑盈盈地对叶绯霜说:“我正准备去赴宴呢,陈公子他们的宴会。”
叶绯霜:……我好像没问。
她点头,满脸真诚:“真好。傅姐姐饱读诗书,说不定能在筵席上留下什么千古流传的别离诗呢。”
一说这个,傅湘语就想到了自己在诗会上连头筹都没有拔得,嘴角抽了抽。
“不会有别离诗的。”
“哦?”
傅湘语目光灼灼,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我兄长此次也会进京应试,我已经和外祖母说了,我一起去。”
她盯着叶绯霜,像是在宣誓主权:“这一路上,我都会和陈公子在一起。进京后,也一样,我会一直在他身边。”
叶绯霜点头:“有傅姐姐这样的佳人作陪,陈宴真是好福气!”
傅湘语知道叶绯霜是在故作大度,她心里肯定已经酸死了。
傅湘语骄傲起来,故意问:“怎么,五姑娘没有收到邀请吗?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陈公子都不想着临走前和五姑娘见一面?”
“我没文化,见我不吉利。”叶绯霜不想再和傅湘语说这些没用的,“傅姐姐快去吧,玩得开心啊。”
知道她果真没有被邀请,傅湘语心情更好了。
有婚约也不过如此嘛。
接下来,她有很长时间可以和陈宴单独相处。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有的是机会。
叶绯霜算什么。让陈宴给她开蒙又如何?在别院和陈宴有诸多接触又如何?假以时日,她会让陈宴连这个名字都想不起来。
傅湘语开开心心地到了酒楼,却发现满座士子,神情一个赛一个的凝重。
独独陈宴在闲适饮酒,姿态松弛而散漫,面容带笑,心情是显而易见的好。
傅湘语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了?”
她兄长傅闻达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京中来信,皇上突然病重,此届春闱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