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粮仓,建在山寨的最后方,一处相对干燥的石洞里。这里,是整个山寨的命脉所在。豹哥虽然多疑,但他绝想不到,敌人,会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光顾这里。他加派了人手,在粮仓门口守卫,严防任何人纵火或投毒。但在凌云的计划中,这些防备,毫无意义。
夜,再次降临。这一次,没有鬼火,也没有尖啸。寂静,反而比喧嚣,更令人恐惧。几个负责守卫粮仓的喽啰,缩在门口,紧张地盯着四周的黑暗,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
柳清音,如同附着在岩壁上的一抹阴影,从粮仓的上方,一处被认为绝对不可能有人通过的、狭窄的通风口,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这个通风口,是她白天侦察时,发现的唯一破绽。她的身体,在七彩琉璃心的微弱光晕支撑下,变得异常柔韧。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粮仓内,弥漫着谷物和风干肉类的气味。柳清音没有点燃任何光源。她在绝对的黑暗中,依靠着凌云传递给她的、对空间的精准感知,移动着。她找到了储存谷物的麻袋,将那些已经发酵好的、散发着淡淡泥土气息的霉菌粉末,通过麻袋的缝隙,均匀地撒了进去。然后,是那些悬挂着的风干肉。她用一根细长的竹管,将另一种液体状的菌种,注入到肉块的深处。这些菌种,无色无味,但一旦进入肉类的蛋白质结构,就会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繁殖。
她做完这一切,又如同一缕青烟,从通风口,原路退了出去。从潜入到离开,前后,不过一刻钟。门口的守卫,对此,一无所知。他们还在为自己能平安度过一个夜晚,而感到庆幸。
第二天清晨,当负责做饭的伙夫,骂骂咧咧地走进粮仓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腐与霉变的恶臭,扑面而来。他惊恐地发现,麻袋里的谷物,结成了一块块的硬疙瘩,上面,布满了青黑色的霉斑。而那些风干肉,更是惨不忍睹,表面渗出了一层黏滑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仿佛已经腐烂了数月之久。
“不好了!粮……粮食全毁了!”伙夫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已波涛汹涌的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豹哥冲进粮仓,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无法理解。这粮仓,明明有人日夜看守,他是亲眼看着伙夫把门锁好的。没有火烧的痕迹,也没有投毒的迹象。这些粮食,就好像……就好像是被诅咒了,自己从内部,腐烂掉了一样。
“山鬼……真的是山鬼……”一个喽啰,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的话,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闭嘴!”豹哥猛地回头,一刀,就劈翻了那个说话的喽啰。他猩红着眼睛,咆哮道:“什么山鬼!一定是你们当中,有内鬼!用了妖法!”他疯狂地环视着每一个人,试图从他们的脸上,找出破绽。但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饥饿、绝望和……反抗的眼神。
一个资格较老的小头目,外号“刀疤”,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大当家,兄弟们已经两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现在又上吐下泻。这粮食一没,我们……我们可怎么活啊?”
“是啊!大当家,这山,我们是待不下去了!”
“不如……不如散伙吧!”
“散伙?”豹哥听到这两个字,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谁敢说散伙!老子第一个,就活劈了他!”
他的威胁,在此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一个饿着肚子、认定自己被诅咒的人,是不会害怕死亡的。刀疤咬了咬牙,沉声道:“大当家,不是我们想散伙。你看这光景,狼七哥死了,兄弟们病倒一片,现在连吃的都没了。这分明,是山神爷,不让我们在这里待了!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没错!我们下山去!哪怕去投官府,也比在这里等死强!”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反了!你们都反了!”豹哥气得浑身发抖。他提着刀,就想冲向刀疤。但这一次,刀疤的身后,站出了十几个同样面带决绝的喽啰。他们虽然虚弱,但手中的兵器,却握得很紧。
黑风寨,在这一刻,彻底分裂了。以豹哥为首的死硬派,和以刀疤为首的“求生派”,形成了对峙。猜忌,终于演变成了公开的决裂。
远处的山林中,柳清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凌云的计划,正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效率,进行着。他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却让一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盗匪团体,走到了自相残杀的边缘。
“时机,到了。”凌云的意念,平静无波。“他们已经失去了统一的意志,失去了后勤的保障,也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现在,只需要最后的一阵风,就能将这栋早已腐朽的房子,彻底吹垮。”
柳清音从藏身处,取出了最后几样东西。一些干燥的灰色苔藓,和几捆用特殊植物纤维搓成的绳子。她的眼神,如同即将执行最终审判的使者,冰冷,而又清澈。决战的时刻,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