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形空间内,绝对零度般的蓝光吞噬着所有声音。银灰的身体在剧烈颤抖,连接冷冻舱的管线如同贪婪的吸血管,将他颈后银羽烙印的能量连同生命电流一起疯狂抽走。他肌肉虬结的手臂死死抵住冰冷的舱体,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太阳穴青筋暴起,每一次能量被剥离都像有钢针在骨髓深处搅动。但他没有松手——舱内年轻研究员睫毛上的冰霜正在融化,微弱的呼吸喷在观察窗上,留下一小片转瞬即逝的白雾。
“停下…你会被抽干的!”刑天嘶吼着想要扑过去,但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的“北极星钻”骤然光芒暴涨!纯粹的蓝光如同亿万根冰针穿透刑天的身体,将他死死钉在原地。颈后的烙印发出熔铁般的灼痛,与那巨大晶体的冰冷脉动形成恐怖共鸣,仿佛两个相互撕咬的猛兽在他的神经中枢里搏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银灰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冷汗瞬间结为细小的冰晶。
“钥匙孔…在…共振…”蜷缩在刑天脚边的凯勒发出梦呓般的呜咽。孩子手臂上的叶状金纹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搏动,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他细小的身体痉挛。那双湛蓝的眼睛此刻映满了北极星钻的冷光,瞳孔深处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撑开,倒映出刑天烙印与核心晶体之间无数道疯狂交错的能量流——“它在…用你的‘门’…定位…更深的东西…”凯勒的声音断续而扭曲,仿佛有另一个意志在借用他的喉咙发声。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
“嗤…咔哒!”
冷冻舱的密封锁扣猛地弹开!一股混合着低温防腐剂和血腥味的白雾喷涌而出!舱内,那个瘦弱的年轻研究员猛地坐起,如同溺水者般剧烈咳嗽,冻伤的双手本能地抓向喉咙。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刑天颈后灼热的银羽烙印,又惊恐地望向中央悬浮的北极星钻,最后定格在正从连接端口脱力倒下的银灰身上。
“你…你们是…救援队?”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更深重的恐惧,“不…不可能…七年了…没人能活着进来…除非‘钥匙孔’还在外面…那东西…会撕碎一切…”他的视线再次死死锁定刑天颈后的烙印,瞳孔因极度惊骇而放大:“‘门’!你身上…有‘门’!莉亚博士的‘门’!它怎么会…”
“莉亚?”陈薇微弱的声音从刑天身后传来。强心针让她暂时脱离了昏迷边缘,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破碎的眼镜片后,目光如手术刀般刺向研究员:“你认识莉亚?tc-RS-07…七年前发生了什么?‘钥匙孔’是什么?‘最初的声音’又是什么?!”她的质问在空旷的球体中激起回音,每一个词都像敲打在尘封的棺木上。
年轻研究员——胸牌上模糊的名字是“埃文斯”——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陈薇的声音烫到。他下意识地抱紧双臂,牙齿咯咯作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北极星钻下方基座阴影里那几个蜷缩的、更深的冻尸轮廓。
“我们…我们不是战士…”埃文斯的声音低如蚊蚋,带着崩溃边缘的颤抖,“只是…记录员…数据处理员…莉亚博士的‘北极星钻’项目…最初只是纯理论…研究宇宙背景辐射中的…‘原初引力波’…她认为…那里面…藏着宇宙诞生时的…‘第一个声音’…”
他的叙述被一阵剧烈的空间震颤打断!整个球形空间如同被巨人攥在手心般向内挤压!北极星钻的光芒瞬间变得不稳定,蓝光疯狂闪烁,无数细碎的能量电弧在它表面跳跃!刑天颈后的烙印也随之爆发出撕裂神经的剧痛,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它在…共振增强!”凯勒尖叫着捂住耳朵,鲜血从指缝渗出!孩子手臂上的金纹如同熔化的黄金般流淌起来!
“快说!”刑天咆哮着对抗烙印的撕扯,熔金的瞳孔死死盯住埃文斯,“‘钥匙孔’!那是什么?!”
埃文斯吓得向后缩进冰冷的舱壁,语速因恐惧而加快:“‘钥匙孔’…是莉亚博士后来提出的概念!她说…‘最初的声音’并非无序…它像一首歌…但需要一个…‘共鸣体’…一个能承受其频率的…‘活体接收器’…才能完整解析!”他的目光再次惊恐地扫过刑天的烙印,“她…她选定了北极基地一个冰层深处休眠的…远古地外生物残骸…代号‘零号样本’…把它改造成了…第一个‘钥匙孔’!就在这个房间下面!”他颤抖的手指指向北极星钻下方涌动着幽蓝光芒的基座入口!
“但实验…失控了!”埃文斯的情绪彻底崩溃,眼泪混着血水淌下冻伤的脸颊,“‘钥匙孔’…那个生物…它的意识碎片…在共振中被‘最初的声音’唤醒…反向侵蚀!它在解析我们!它…它把靠近它的研究员…都变成了…‘延伸的感官’!”他歇斯底里地指向阴影里的冻尸,“队长下令紧急终止!强行切断能量注入!冷冻系统故障…他们…我们…”
一阵尖锐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炸开!刑天颈后的烙印如同被烧红的铁锥贯穿!他眼前一黑,超越视觉的感知被强行撕裂——他“看”到了!就在脚下深处!一个庞大、冰冷、由无数蠕动神经束和半融化冰晶构成的“生物”正被北极星钻的能量脉动惊醒!它的“意识”如同亿万条饥饿的线虫,正沿着刑天烙印的“门缝”疯狂涌入!更恐怖的是,刑天感觉到,那名为“熵增清除程序”的冰冷意志,正透过这扇被强行撑开的“门”,将无形的“坐标锚”更深地钉入这个维度!
“它在利用我们!”刑天嘶吼着,熔金的瞳孔因剧痛和明悟而燃烧,“‘钥匙孔’不只是接收器…它本身…就是‘熵增清除’定位这个宇宙的…信标!莉亚打开的…是地狱的大门!”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整个基地的合金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北极星钻的光芒骤然向内坍缩!球心处的多面晶体表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远古冰寒与星辰寂灭气息的波动,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巨兽睁开了眼睛,缓缓从那道缝隙中弥漫出来——
“定位…完成…” 那个冰冷的、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此刻直接穿透物质界,在所有人的颅骨内同时震响!它不再需要刑天作为中转!它已降临!
“枢纽…锁定…”
“熵增清除协议…最终阶段…启动…”
银灰挣扎着撑起失血的身体,合金薄刃指向北极星钻下方基座的入口,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下面…唯一的生路…必须…毁了那个‘零号样本’…斩断‘钥匙孔’!”他看向刑天,眼神是战士托付生死的决然:“你的‘门’…是唯一能靠近它的东西…带他们…走!”
陈薇猛地抓住刑天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刑天!别听他的!下面就是源头!烙印会把你彻底撕碎!”她的目光扫过埃文斯,又落回刑天脸上,属于科学家的冷静在恐惧中强行凝聚:“埃文斯!‘最初的声音’…莉亚有没有留下…对抗或者…关闭它的方法?任何理论!任何可能!”
埃文斯在越来越强的空间扭曲中蜷缩,牙齿打颤:“莉亚博士…最后…最后在系统日志里…留下过一句…疯话…她说…‘混沌…不是敌人…是钥匙的另一半…共振…需要不和谐音…’”
“不和谐音…”陈薇如遭雷击!她猛地看向凯勒——孩子手臂上流淌的金色叶脉纹路,在北极星钻绝对秩序的蓝光压制下,正以一种顽强而倔强的频率搏动着!像一颗不肯屈服的心跳!她又看向银灰颈后因能量被抽取而明灭不定的银羽烙印,最后看向刑天颈后那正被两种恐怖力量疯狂争夺的“门”!
一个近乎自杀的疯狂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不是斩断!”陈薇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是扰乱!用我们自己的‘噪音’…覆盖它的‘和谐’!莉亚说的‘混沌’…是我们!是我们身上所有被‘最初的声音’和‘熵增清除’污染、改造、却又没有屈服的印记!”
她指向刑天:“你的烙印是‘门’!”指向凯勒:“你身上的莉亚能量残迹是‘钥匙’!”指向自己和银灰:“我们身上残留的北极能量污染…是‘不和谐音’!”最后指向那悬浮的、裂开的北极星钻:“而它…是放大器!埃文斯!怎么接入主控系统?!”
埃文斯被她的疯狂震住,下意识指向基座旁一根半埋在冰里的、断裂的神经导管接口:“那…那里!应急神经链路!但需要…需要‘钥匙孔’的初始频率才能激活…”
“凯勒!”刑天瞬间明白了陈薇的意图,他熔金的瞳孔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朝着孩子嘶吼,“把你所有的‘声音’…给我!”
凯勒湛蓝的眼中闪过一丝懵懂的恐惧,随即被一种孩子气的决绝取代。他伸出布满金纹的小手,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按在了刑天颈后那片灼热、晶体化、正疯狂搏动的银羽烙印上!
“轰——!!!”
无法形容的能量洪流在两人接触点炸开!凯勒手臂上的金纹如同燃烧的液态黄金,疯狂涌向刑天的烙印!刑天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身体弓起,烙印瞬间变得透明!无数道细碎的金色流光在烙印深处奔涌、碰撞、发出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噪音”!
球形空间中央,裂开的北极星钻猛地一震!那道裂缝中弥漫出的冰冷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紊乱!
“就是现在!”陈薇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根断裂的神经导管!银灰比她更快!染血的合金薄刃在掌心划过,带着生命电流和残留能量的鲜血狠狠抹在断口裸露的神经束上!
嗤啦——!
刺眼的电弧爆开!陈薇的轮椅被震飞!但就在这一瞬,她看到轮椅扶手上那块布满裂纹的墨蓝晶体——莉亚的碎片——在北极星钻紊乱的蓝光照射下,猛地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影像:
一座由无数冰晶和水流构成的、不断坍塌又重组的…桥梁!横亘在北极星钻的裂缝与刑天凯勒身上爆发的混沌金光之间!
“共振…通道!”陈薇嘶声喊出最后的指令,“刑天!用你们的‘噪音’…填满它!”
刑天在意识被撕裂的痛苦中,死死抓住凯勒的手按在自己烙印上,将身体里所有被“钥匙孔”和“熵增清除”折磨出的痛苦、愤怒、不屈的意志,连同凯勒传递而来的、属于莉亚的温暖与破碎的希望,化作一股纯粹而混乱的、充满生命噪点的能量洪流,狠狠“撞”向那座由墨蓝晶体投影出的、虚幻的桥梁!
嗡——————!!!
北极星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冰冷的蓝!而是被无数道狂暴的金色、银色、血色的混乱流光侵入、污染、撕扯!那道裂缝中传出的冰冷意志,第一次发出了…痛苦的尖啸!
整个球形空间在无声的湮灭白光中,彻底破碎。